沈昭越脑中仍是懵的，昏昏沉沉浆糊似的一块。
他不知如何接万莺的这一句话，半天，也只慢吞吞“嗯”了一句。
万莺也没计较，只是笑笑。
视线又一扫他空荡荡的腰间，道：“既然如今己然是宗门里头的正式弟子，便该有一把自己的佩剑。”
沈昭越随她视线也一望自己腰间，抿了抿唇。
寻常宗门弟子都是有柄佩剑的。
家境稍好些亦或是己然有了师尊教导的，多半会用妖兽的骨骼内丹，请专人炼化一柄。
再差一些，便是去兜售灵剑的店内挑个合眼缘的。
最次最次，也就是选个材质普通的款式。
总之……不至于如他一般，连个剑也没有。
但他没钱，也没能力。
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摆在眼前。
沈昭越既不可能靠自己的能力猎杀妖兽制作佩剑。
也不可能仅凭那些零工活计和替师兄弟们跑腿写课业的丁点儿工钱攒出一柄佩剑。
他总受伤，却又没钱。
连治伤的药都只能买极便宜的灵草回来，自己炼制。
虽然效果差些，却终究勉强能够度日。
但努力许久，终归也没能攒下买一柄佩剑的钱。
以至于……如今就算他得了宗门承认，瞧起来也仍是不入流的模样而己。
这日子沈昭越自己过时，并不觉得有多苦。
然而眼前万莺这么一说，他便莫名生出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连柄佩剑都没，他凭什么……拿什么受教呢？
沈昭越茫茫然想着，情绪不免低落下去。
而万莺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她伸着指头在沈昭越面前晃了晃，叫他回神。
沈昭越一眨眼，将将方才的低落情绪重新掩饰起来，摇摇头，只道：“弟子……会尽快准备一柄佩剑。”
万莺尚且不明他的心思己经兜兜转转游荡了这么一圈，只是疑惑他怎么突然答这么一句。
于是，便又道：“你要自己准备？”
沈昭越一愣，当即反应过来万莺先前的话似乎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呆呆“啊”了声，却问：“万仙尊……并非此意？”
万莺不由得咋舌。
她又不是不知道沈昭越这空空如也的钱袋。
叫沈昭越自己准备，这不是纯粹的为难吗？
万莺叹了口气。
虽然一努力改了沈昭越的身份，让他有了正式的弟子名号。
但这家伙的观念，看来一时半会还是没能扭转过来啊。
“我不是说了，你在掌门名下，他虽不教导你，可我教你，如此一来，也算你半个师尊。”万莺勾了勾唇角，“既然是你师尊，岂有放养你的道理？我提此事，自然是准备陪你杀个妖兽去。”
沈昭越瞳孔微张。
他张了张口，险些说不出话来。
……半个师尊，也是师尊。
他一首以来想的不就是拜在万莺门下，离她近些吗？
虽说后来这事叫万莺知道后，便以另一种荒唐的方式做了了结。
——他成了万莺一时心血来潮印下的炉鼎。
可他……也没有就此不想。
那些隐秘的、卑微的感情不能见人，却如悬崖之上的杂草般坚强。
即便没受半点阳光雨露，也在那无止境的阴影之中挣扎生长。
见他失神，万莺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又笑。
“傻了？傻了也躲不了，快叫师尊。”
沈昭越的脸上顷刻红了一片。
绯色从耳根开始蔓延，衬得他那略显病态的苍白肌肤都鲜艳了些。
“师尊。”他喉结滚动，小声地叫，然后道歉，“抱歉，弟子方才失态了。”
万莺点点头，甚是受用。
她爽朗“嗯”了声，边说着“无妨”，边使唤着系统帮她找出来张绘着各个秘境的地图。
然后摊开，放在了沈昭越眼前。
“可了解这些秘境？”万莺问。
沈昭越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先前……弟子并未有机会了解这些。”
“那你只管听着便是。”万莺没计较他懂与不懂的问题，借着找回的记忆，一一介绍那些秘境。
其实说来无非五行。
各式各样的阵法妖兽，分来分去，还不是所谓的金木水火土？
而佩剑一项，如若要挑剔些，多半也不过是按照宗门功法来选。
故而，先前在怀剑门时，沈昭越的本命剑以金为属，恰合宗门杀招剑术。
但如今云影宗功法属水，自然该为沈昭越换一把以水为属的佩剑。
只是，却又怕他因这佩剑一事司及过往，惹了伤情。
于是乎，万莺便索性将重点放在这秘境的介绍上，没说完一处，只简略带过佩剑的问题。
什么风火牛马，毒藤花束，水雾弥天……
应有尽有。
可万莺说了半天，却没得沈昭越反应。
她迟疑片刻，正要确认沈昭越听没听明白。
却见他神情纠结，像是正犹豫着不说什么事情。
万莺便先止住话头，问：“在想什么？”
沈昭越突然被他一点，这才回神。
神情略微慌张。
他咬了咬下唇，却也没隐瞒，缓着声答：“只是在想……仙、师尊竟还记得这些。”
万莺这才又想起来，自己可还没跟眼前人解释找回记忆的事情。
但看他这般纠结矛盾的反应实在有趣。
万莺一想，便又逗他：“是啊，宗门法术，秘境游历，都记得清晰。”
“只是……忘了人？”沈昭越喃喃问。
他说这话时声音太轻，万莺便故意凑近到沈昭越面前，又问一遍：“你说什么？太小声了，听不清。”
“没、没说什么。”沈昭越脸上又红了，他赶忙微微偏过头，避开和万莺之间太过狭窄的距离。
和那交缠的视线。
他提着口气，只是犹豫，该不该说起先前……自己那些个不讨喜的行径。
可眼前的事态发展太好太快，叫他几番犹豫都下定不了决心。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不该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反正……也叫了几句师尊，他早该知足才对。
思及此，沈昭越深吸口气，做足准备，终于决然开口。
“万仙尊……您从前与我……其实、并非……如此相处情形。”
断断续续终于说完这一句沈昭越如释重负，一垂头，只等万莺继续向下问起。
然而他却没等来意料之中的回应。
他只听见万莺的笑，以及，那一句足以叫他心神荡漾的回应。
“骗你的，我早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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