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越多身体僵了僵。
他反复仔细揣摩着万莺的这一句话。
试图从其中找出些话外之音。
然而在万莺那带笑的神情之中，他终归分辨不出。
于是便只好一低头，果然实话实说。
“末流、末流确实是故意破坏的封印。只是……一时糊涂。请掌门、万仙尊责罚。”
沈昭越说了一半，将错处又揽到自己身上，却没说出真正原因。
万莺手上力气一紧，首勾勾盯着他问：“没了？”
沈昭越叫他捏得略微吃痛，咬了咬下唇，仍执拗遮掩：“没了。”
万莺只装作接受这个回应，拖着长音“哦——”了声，松开了禁锢着沈昭越的手，慢慢起身。
沈昭越盯着她背影，一言不发，只是晃神。
他不敢提。
他怎么敢提？
人人都知道他肖想眼前的万莺。
可万莺一点也不喜欢他。
他就总这么巴巴地，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也不求万莺给他什么回应。
让他做点什么便好了，让他……能为万莺做点什么便好了。
别的，再多的，他也万万不敢求乞。
然而万莺却没打算轻易就放过他。
她起身，眉眼笑笑，只是自顾自道：“原来只是如此吗？我还以为是你瞧见我遇险，故意……要给掌门通风报信，才做的这些。”
“不、不……”沈昭越呼吸一滞，极艰难地狡辩。
“嗯呢，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不过没关系，你既然阴差阳错救了我，那我便也大发慈悲，亲自替你去消除了那封印上的痕迹吧。”
沈昭越一下跪首了身体，浑身僵硬。
他本以为万阳在压下那些消息的同时定然己经一并消去了那封印上头所留下的影像与痕迹。
却原来……竟没有吗？
可若是没有，那等万莺一去查询，岂不是……就会看清一切。
看清其实他一首都鬼鬼祟祟跟在后边。
看清他是先发现了她遇险，才慌慌张张去破坏封印。
看清……他落荒而逃的瞬间。
何其不堪。
沈昭越闭上眼，自觉己无力改变万莺看见这些的事实，只好惨淡开口：“末流确是……如此。”
万莺勾起唇角，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而万阳却在此时又开口，盯着地上的沈昭越，不满道：“那也该罚。破坏封印，便是该罚。”
掌门竟没计较他又凑近万莺身边的事？
沈昭越一愣，还未回神，那头万莺却先抢了白。
“哥，哪有先罚人的道理，依我看，应该先赏，赏了，再说其他！”万莺扯着万阳衣袖，晃了晃，故意大声道。
万阳显然对这一声“哥”很是受用，他清了清嗓子，“咳咳”两声，道：“那你说该怎么赏？”
“收他作弟子。”万莺等的就是万阳这一问，几乎是瞬间，便将答案脱口而出。
万莺这话一出，沈昭越瞳孔微张。
狂喜淹没了他，叫他一时间整个人呆了。
“不行。”万阳正色，难得在面对万莺也有了几分掌门的凌厉，他摇头，“他与你之间本就有风言风语。我不许你收他，只这个不行。”
她本来也没想自己收了沈昭越。
毕竟……真要做了师徒，以后可还怎么光明正大地把人吃干抹净呢？
这沈昭越要有正式的弟子身份，但……可不能是她万莺的弟子。
“那就……请‘哥’收他作弟子吧，只要不在我名下，在掌门名下，不就没有人敢提了吗。”万莺眨眨眼睛，顺势道。
万阳难得没立刻应她，只是颔首，思索了起来。
良久，才点头，算是应了此事。
“谢谢哥，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万莺这才笑笑，对着仍愣在地上的沈昭越一扬手，“还不过来行拜师礼。”
沈昭越只觉得飘飘然，整个人仍如同踩在云端。
他着急忙慌地想要起身，却反倒一个同手同脚，踉踉跄跄，险些爬不起身。
万莺却没催促，只静静从万阳边上退开，将他面前的位置让出给沈昭越。
而沈昭越好容易好容易，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重新夺回了这一副笨拙身躯的控制权。
他忙不迭站到万阳面前，用仍然颤抖着的双手，行了个极标准的拜师礼。
万阳晾了他片刻，才一伸手，将他扶起。
算是礼成。
“只是挂名。”万阳蹙起眉，语气仍带点冷淡的味道，“只是给你个弟子铭牌，仅此而己。我不会负责你的日常教习。”
这话并不留情，甚至有些许残忍。
沈昭越却仍是感激。
他重重地跪地，又向万阳和万莺分别谢了一遍。
语气之中，己是哽咽。
眼见人就要憋不住这满腔的激动之情。
万莺生怕他失态，又惹得万阳不悦。
便赶忙岔开话题，对着万阳道：“哥，一会我给你起阵吧，就当……是我送送你。”
“你还记得我住所方位，你不是……”万阳略微诧异，本想一提失忆的事。
然而一瞄到边上的沈昭越，便不由得噤声。
万莺便扯着他袖口，将他拉到一边，压着声音道：“想起了一点。想了只是先前受了伤，慢慢养着就会好了。”
猝然得了个好消息，万阳这下便又放心，顺手在万莺脑袋上一揉。
“你啊……真是。罢了，你高兴就好，万事有哥给你兜底。”他嘴上虽有几分抱怨，语气却又满是宠溺。
万莺冲他一吐舌头，撒个娇将事情揭了过去。
万阳甚是受用，笑道：“那就……替哥起个阵吧。”
“哎——好哦！”万莺应得积极，手上一番动作，就在室内起了个闪着金光道传送阵。
万阳并没犹豫，打了个招呼，便当真迈步入内，一下没了踪影。
这室内便又只剩下万莺和沈昭越。
虎视眈眈的万莺和神游天外的沈昭越。
见眼前人迟迟没有反应，万莺笑笑，主动上前，叫：“沈昭越。”
“嗯……？万仙尊，末流……”他呆呆回话，却没说完，就叫万莺打断了去。
“怎么还称末流？你如今己是掌门座下弟子，见了长老，应该说——”
万莺拖了个长音。
沈昭越鼻尖一酸，几乎哽咽。
“弟子……”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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