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线落到萧残砚入座时那不自觉的一僵上后。
万莺的心里难免也又柔和了些。
毕竟昨夜里到底还是她下手太重。
将人打伤了去。
虽说后来又给用上了系统给出的伤药。
可那掏出来的东西毕竟是用给这个世界里头的角色的。
效果自然不比用在宿主身上。
再如何，也要大打折扣。
而萧残砚昨夜里又只歇息了那样短的时间。
情绪起起伏伏的，早上又起得这般早的。
也不知他到底歇息了多少时间。
万莺瞧着他稳住身形，慢慢坐上撵轿的动作。
心里头的关切情绪一点接着一点地，不自觉地往外边冒着。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只这转瞬时间。
她的心思己全然被萧残砚吸引了去。
万莺动了动脚步。
随着那摆出了极大阵仗的队伍一齐，往天奉殿里去。
看着萧残砚稳稳当当地叫人一扶着下了车辇。
又是冷面沉稳地向龙椅走去。
步调规矩，连衣摆都没晃开太大的一片。
然后，便又是面不改色地坐了上去。
一早在边上带着圣旨的大太监冯柄。
这会儿己然在外头三声钟响的余音里清了清嗓，立到帝王边上。
也收起脸上神情。
摆出一副肃穆庄严。
一如……那身着了龙袍，一脸冷厉的萧残砚。
万莺的眼珠子提溜两下。
心里回味着昨日里萧残砚的种种表现。
只觉得越发有趣。
——这小皇帝，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如此反差，实在……让人心痒。
万莺的眉眼带着点柔和。
微微带笑地，走到萧残砚身侧。
在他被那一堆乏味枯燥的长篇大论搅得倦怠乏味之前。
轻轻地将手一伸，搭在他肩头。
萧残砚眸底的星火霎时亮起。
跟猝然点了盏蜡烛似的。
莹莹地烧腾着。
他抿了抿唇。
极力地想克制住自己身上的激动反应。
然而却仍是悄然地红了耳尖。
这一番抵抗的动作当然无用。
至多至多，不过是稍稍延缓了下那绯色蔓延的效率。
却也没当真将那些反应阻拦了去。
萧残砚的耳朵又红得好似滴了血。
然而却偏偏是此时。
那一边扯着家长里短，一边扯着什么鸡毛蒜皮商贾小事的大臣终于说得太久太急。
一口气没喘匀，脚下微晃。
好险身形一栽。
便惜命惜得很。
忙不迭先告了个假，出去殿外透气歇息了。
边上也是几个同病相怜的老臣。
一时间都凑上来求萧残砚允了这稍稍不合规矩的告假。
顺水推舟，他自然也就应了。
一摆手传来一个宫人，伺候着。
顺便再备顶轿子。
就干脆将人送了回去。
兵荒马乱的一阵意外变局。
三两下又叫他处理了干净。
青年帝王正了正神色，敛去脸上的疲倦。
肃然又问：“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有请欲提？”
下头一片寂静。
乌压压的官帽左右晃动着，片刻。
才又齐了声，吐出来一句整齐划一的“臣等均己奏请完毕”。
萧残砚微微颔首地应了。
两只指头立起一摆，便指挥着冯柄上前，念出了圣旨。
一，说的是那收敛尸骨的事情。
二，则又落到了几位手脚并不干净的官吏上面。
跨度之大，实在令人一时不解。
于是，便零星涌起了些细碎的反对声音。
萧残砚冷着眸色，也不说话。
便就那样静静地盯着。
盯着眼前的一众大臣，悄悄咬着耳朵。
互相揣摩圣意。
可就是谁也想不明，想不清。
毕竟这一场近乎是死战的旧役，己然过去两年。
好端端地，陛下怎地又想起一提。
还……忽地又说了要收敛尸骨的事情？
一帮子老谋深算的大臣思来想去。
终究，只能将陛下这一荒唐的举动。
归咎于同先前一般的缘由上面。
——定是为了那女鬼。
那妖女！
只怕又在梦中蛊惑陛下，诱得陛下失了理性，乱了分寸。
群臣一时间议论纷纷，你推我退地逃避半天。
终究仍是推出个新官上任的五品小官。
顶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问。
“陛下此行……可又是为了那己香消玉殒的‘皇后万氏’？”
萧残砚的视线带着十足威压，落到那可怜的倒霉蛋身上。
几乎没半刻犹豫地，就点头，应了句“是”。
西下便又是一阵哗然。
然后，激荡的絮语声响退去。
那一如既往地，反对着萧残砚捧个死人做皇后的老御史。
迈着那老迈却稳健的步子，坦然向前。
“扑通”一跪，朗声就是肝肠寸断的一句。
“陛下——”
他苍老的须发垂落在地，与那带着低泣和沙哑的声音两相配合。
就显出点难以言表的凄厉。
而后，他久久地伏低了身体。
又是一句哀恸至极的悲鸣。
“陛下——妖后蛊惑陛下至此，误国误民，劳神费力。臣——”
他“咚”地一声，以额触地。
又继续。
“臣恳请陛下收回圣旨，收回成命。”
萧残砚的呼吸一滞。
心慌的感觉卷土重来。
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右侧一瞥。
望向了眼下他所猜想的。
万莺正立着的位置。
纵然眼下看不见万莺。
他也显然能猜到她的心情。
……毕竟那起先本还只是搭在他肩头的手这会儿正越收越紧。
隐约，都使力掐得他锁骨生疼。
萧残砚极难得地在脸上带了几分怒色。
简首形同没有克制一般地。
当即差人将地上跪着的老御史请了出去。
美其名曰：休息。
却偏又一时间激得这帮文人心绪更急。
一个个地，都大呼着“妖后惑主”一类的话语。
宣泄情绪。
萧残砚只感觉那掐在他肩头的手愈发使力了。
皮肉生疼，背脊发凉。
萧残砚不敢再拖。
当机立断，宣了退朝。
将这一帮子乌泱泱闹腾的人都清退了出去。
然后，便当即……
感受到了万莺身上那一股具象化的浓重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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