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阳从不拒绝万莺。
于是那久久禁锢着沈昭越的锁链就在此时“咔嚓”解开。
声音清脆，在空旷室内阵阵回响。
沈昭越周身的束缚一松，人却又还未恢复力气。
于是乎，没了得以借力的点，整个人就向下扑倒了去。
万莺自然倾身，拦腰一截，稳稳当当伸手，避着伤处，一个顺势将人揽到怀中。
相触瞬间，还以为自己会跌上冰冷地面的沈昭越下意识一挣。
却到底也没能挣脱了去。
反倒因着这一下动弹让万莺瞧清楚哪几个位置是并未伤及根本的、可以触碰挪动的位置。
于是就一下被按得更紧。
万莺避着万阳，悄悄压低声响，贴在沈昭越耳侧，压着声道：“躲什么？又不罚你。乖些，只是带你疗伤。”
大约是因着想避过万阳的原因，万莺这一下贴得离沈昭越实在太近。
话语之间，那股带着温热体温的气息就喷在他耳廓。
而后那处便像是落了颗种子似的，抽着藤蔓向内生长，一下让那股轻微的痒意从耳尖传到了脑中。
沈昭越脑全然懵了，只记得自己按照礼数是该行礼谢过万莺的。
可他方才一挣之后， 便被万莺环得更紧，那还有什么起身行礼的可能？
只怕他再动个一下，这个人就要被万莺更使力揉进怀中了。
这般一想，沈昭越到底不敢再动。
却也不敢不作回应。
于是犹豫再三，才稍将离万莺离得实在太近的脑袋稍稍向上抬起一些，留出点空隙。
而后，又郑重且小心地轻轻吸了几口气，才恭恭敬敬答：“末流谢过仙尊。”
然而话一出口，沈昭越便又懊恼起来。
他脑中混沌，一下竟又忘了，自己方才那一句谢都叫万莺说了“敷衍”，如今才刚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便又再犯。
这可如何是好？
沈昭越一着急，便也顾不上再调息，匆忙接着这一句话就又道：“万仙尊日后若有用得上的末流的地方，末流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
“谁要你的命了？你的命又值几个钱？”
万莺没等他说完最后那个略显晦气的“万死不辞”，便开口打断，“行了，倒也不必如此拘束，日后有的是要你在‘别处’报恩的机会。”
眼瞧着人都有力气说起回来，大约也己然恢复了力气。
万莺便也没再多占人便宜，想着他背上有伤不便碰触，便索性在他腰侧一拍，坦然问：“可有力气起来了？”
仍叫方才万莺那一句“报恩”惊得晕头转向的沈昭越心思一时仍放在答话上，猝不及防被万莺这一拍，整个人便条件反射地一颤。
腰侧位置本就敏感，平日从未有人触及。
更何况像这般不轻不重的一拍？
几乎同调情无异了。
细密的痒意从腰处蔓延，几乎叫沈昭越一时连腿都软了。
他面色通红，低头掩着那一股心乱如麻，匆匆忙忙扯着破烂制服站起来，才强作镇定轻“嗯”一声。
实则……心慌意乱。
终于全然没了禁锢，沈昭越视线乱转。
从地上溜到墙上，再从墙上溜到地上，来来回回打转，却偏偏就要避开万莺所在的那一片。
万莺自然一眼看透他心思，只觉得好笑，却到底也没拆穿，就只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由着他去。
沈昭越被她瞧得险些走出来个同手同脚。
这场面虽然无声，可却叫沈昭越觉得还不如有点声音。
说些正事才好，至少能叫他分出点心思在那些正事上边。
才不至于，如眼下这般，一切心思都落在万莺的的那三两句话上。
尽是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沈昭越一抿唇，眼眸低垂，恭敬一拜咬牙挤出个话题。
“末流愚钝，能力功夫尚且不及诸位师长，若能替万仙尊做些什么，实属荣幸。”
万莺叫他这一副正事作派弄得好笑。
是啊，倒是确乎没几分能力，眼下想用，还需要先教导一番。
所以她本也没想真叫沈昭越做什么事报什么恩。
不过是随口一句胡诌，想叫他安心起身，别总惦记那谢不谢的恩情。
哪曾想他一下就听进心底去，又有了新的焦虑点子。
真实……本来都打算今天就到这里的。
万莺暗叹口气，一瞥沈昭越那仍然通红着的耳朵尖，心道：
这可是你自己又撞上来的，可不怨我，我本都打算放过你了。
既然这般真心诚意想要报恩，又无比清楚自己能力不足，那可怎么办呢？
万莺盯着他额上那一抹发带，轻轻笑了。
哎呀~好~难~猜~呀~
虽没能得到万莺回答，可她那道突然转来的视线实在惹眼。
简首让人无法忽略。
沈昭越半天不得回复，却又能清楚察觉那股炽热视线，一时也不好再避，只得小心翼翼抬眼，屏息凝神去看观察万莺神色。
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将她惹得不开心。
然而就在他终于看清万莺脸上表情的瞬间，便立刻僵住了。
她是笑着的。
那笑容虽然极轻，瞧着如雾气一般易散，却是实打实的一抹。
冲着他的笑。
这回万莺的眼里再没有旁人了。
再也不是故意瞧不见他似的，抬眼越过他所在，将视线落到沐长老身上去。
这笑就是落给他的。
他求祈多年，肖想多年，却又失落了多年。
一次又一次的闷痛之中，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不想了。
却没想会在此时……
在他如此狼狈不堪的当下，却偏偏换得了她的一缕垂青。
原是这样的吗？
她……就喜欢自己这般模样？
沈昭越鼻尖一酸，慌忙眨眨眼，才将那转瞬汹涌的酸楚之感憋回胸腔。
然而还不待他缓过这一阵情绪，便又再次注意到了万莺的视线。
原来不是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而是……而是落在了他额间的发带之上。
沈昭越的心一瞬坠地，摔了个稀巴烂。
他再清楚不过那一抹除了万莺任何人都无法取下的发带背后藏了什么。
原来她的“报恩”是这个意思。
原是终于要叫他彻底沦作她的炉鼎。
只可，也只能，由他亵玩。
沈昭越哆嗦着唇瓣，脸上血色褪尽，一瞬又成了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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