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杨尚书,会给我这个上林苑丞拨款吗?兵部的韦侍郎,会把战马拨给我运荔枝吗?沿途那些州府的长官,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谁会听我一个荔枝使的号令?”
“殿下!您就算现在就砍了我的头,我也办不到啊!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他喊得声嘶力竭,将心中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不甘,全都倾泻了出来。
喊完,他便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在噼啪作响。
李倓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手心里全是汗。
他不知道兄长听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肺腑之言,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俶并没有发怒。
“呵……”
“呵呵呵呵……”
李俶低沉的笑声在书房里回荡开来,一开始还很压抑,到后来,竟是再也忍不住,变成了畅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倓和李善德都看傻了。
他们不明白,这位喜怒无常的广平王,到底是在笑什么。
笑了许久,李俶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缓步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说得好。”
李俶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说得太好了!”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善德。
“户部不给钱?兵部不给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不把你这个九品小官放在眼里?”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但那嘲讽,却不是对着李善德。
“他们何止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他们连我这个广平王,连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我派人去户部,杨钊那个老匹夫跟我打太极,说国库空虚,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
“我派人去兵部,韦见素那个缩头乌龟跟我哭穷,说战马要留着防备边疆,一匹都不能动!”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在看我的笑话!看我广平王府的笑话!看东宫的笑话!”
他走到李善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瘫在地上的小官。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审视,而是变成了一种……
一种发现了绝世珍宝的狂热!
对!
就是这样!
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吗?
你们不是觉得我派的差事,是烫手的山芋,谁接谁死吗?
你们不是联合起来,阳奉阴违,就是不肯听我这个广平王的号令吗?
好!
好得很!
你们不听王爷的命令,是吧?
那我就让你们去听一个九品小官的命令!
我倒要看看,当你们这些二品、三品的大员,被一个你们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的从九品小吏,拿着我的手令,指着鼻子,命令你们调拨钱粮、出借官马的时候!
你们的脸,会是什么颜色!
你们会不会觉得,比被人当众扇了十个耳光,还要火辣,还要羞耻!
一想到那个场景,李俶就感到难以言喻的快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比首接杀了他们,还要解恨!
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要诛心!
他要让这些人,颜面扫地,威信尽失!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李俶要办成一件事,根本不需要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废物!
他看着地上还在发蒙的李善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善德下意识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亲王。
“李善德,”
“从今天起,你就是广平王府的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那是一块通体用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令牌,上面用金线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俶”字。
他将这块代表着他身份和权力的令牌,塞进了李善德冰冷的手中。
“拿着它。”
“从今往后,你的话,就是我的话。”
“我给你钱,给你人,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
李俶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声音传遍了整个书房。
“我倒要看看,这满朝文武,谁敢不听!”
李俶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是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在人心上。
瘫在地上的李善德,手中那块温润的和田白玉令牌,此刻却烫得像一块烙铁。
他整个人还处在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晕眩中,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无法理解这短短一炷香内发生的天翻地覆。
他,一个从九品上的长安县尉,一个马上就要被踢出官场,沦为庶民的倒霉蛋,怎么就……
怎么就成了广平王府的人?
还拿着亲王的手令,被赋予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权力?
李俶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在了自己那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弟弟李倓身上。
“三郎。”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但那平淡之下,却压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李倓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大哥。”
“带李主簿出去,给他安排个住处,找人伺候着。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广平王府的座上宾,衣食住行,皆按最高规制。”
李俶的语气不容置喙,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冷得是冬日的寒冰,“谁敢怠慢,杖毙。”
“是,是!大哥放心!”
“殿…殿下……下官…下官何德何能……”
“你不需要何德何能。”
“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李俶的人。我让你咬谁,你就咬谁。我让你去撕烂谁的脸,你就把他们的脸皮给我活活扒下来!”
这话说得血淋淋,毫不掩饰,听得李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这位大哥,平日里虽然也威严,但更多时候是温文尔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何曾像今天这样,把那股子狠戾和杀气,如此赤裸裸地摆在脸上?
李善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嘴里含混不清地应着:“是……是……下官遵命……遵命……”
“滚吧。”
李俶挥了挥手,是在驱赶两只苍蝇。
李倓如蒙大赦,架着站不稳的李善德,仓皇地退出了书房。
门被轻轻地带上。
整个书房瞬间陷入了死的寂静。
李俶缓缓转过身,走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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