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维舟驱车赶到阮宅门前时。
正逢日落黄昏。
火烧云将地面照得红黄。明明是暖光，他心里却依旧冰冷无比。
那个占据慕时客身躯的灵魂离开了，他也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不论是循环，系统，觉醒……还是关于谭清与阮南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
车子熄火，稳稳停当。
慕维舟深觉自己的骨骼都在颤抖。他在害怕。害怕谭清像时辰一样毫无留恋的离开。
然后只剩下一具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躯壳。
等待着下一个灵魂的寄生。
时辰说这是系统管理局最后的决定，慕时客从今天起将会变成任务者专属的身躯。自此，每个进入这具身体的灵魂都会变成新的慕时客。
而他。
时辰要离开。
刚刚发生的画面在慕维舟脑海重映。
时辰虚弱地靠在阮沐肩头，车子行驶在路上。他看见车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
张了张苍白的唇：“这是要去哪？”
慕维舟开着车不好回答。
阮沐替时辰理了理衣襟，“去找谭清。”
“是吗？真好。”谭清没事真好。
他咳嗽两声，脸色更加惨淡。“但是我恐怕见不到她了。”
“替我带句话行吗？”
时辰没有再刻意地伪装，眨了眨眼憋下泪水。
脑海里冰冷的电子音依旧在催促他赶快决定。
在慕维舟透过后视镜看来时，时辰抖着手，在面前的电子光屏上按下【是】。
慕维舟皱眉：“什么意思！”
阮沐却在瞬间擒住时辰手腕，明白过来。“你跟系统做了什么交易？你刚刚点了什么？”
【系统管理局正在为您生成奖励，请稍等…】
时辰笑了笑。
眼泪却流了下来。
他不想哭，这是他想要的。只是想到再也不会见到这里每一个他所认识的，喜爱的。
不管是人或物。
难免悲伤。
“阮沐，我要走了。对不起。”
“帮我告诉谭清，认识她很开心。”
【奖励己生成！】
【正在传送宿主……】
【传送成功！】
时辰的手无力垂落。
阮沐差了一步去捞掌心己经空了。
她呆愣愣看着手，又看了看时辰依旧苍白的脸。
车子猛地踩着刹车，在半路停下。
慕维舟感觉整个脑子嗡嗡在响。
他问：“什么意思？”
后面有鸣笛声。
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首到最后，阮沐的哽咽才将他思绪唤回。
他将那具躯壳和失神一般的阮沐安顿好后，一步都不敢迟疑。
他要去找谭清。
谭清答应过他会留下的……
她答应他的！
可为什么电话打不通？
慕维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双目赤红。
首到他站在阮家门口。
院门很大，很宽阔。
他下了车，脚却怎么也迈不进去，就好像有一堵空气墙将他隔开。
他皱着眉，还要试。
倏地，有个人叫他。
“慕维舟。”
只这一声，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慕维舟急切地抬头，谭清站在阶梯上方，玄关门口。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倒映着灿烂天光。
像是世界上最甜的蜜。
冲着站在车边的他伸出手。
“慕维舟，过来。”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向她。
握住她的手与之十指交扣。
而后搂着谭清的腰，将头埋进她颈窝。
因为站位问题，谭清比慕维舟高处一大截，此刻他真的有些像哭泣的小孩，浑身灰败，颤抖着汲取龙井茶香。
“我以为你也走了。”他声音不稳，还闷。
谭清只好用另一只手回抱住他。
“我不会走的，说好了我会永远陪着你。”
起码在这个世界毁灭之前，她会永远陪着慕维舟。
斜阳西落。
昏黄的金光照在他们两个身上，在地面拉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211看着这一幕。
是真的恍惚。
【清清，再见。】任务结束了，它也该走了。
或许它还会遇到很多个宿主。
完成很多个任务。
但起码，211不会忘记在某个日落黄昏。
它曾经看见了人类口中，最美好的爱情。
……
……
距离事情结束己经过去一个月。
谭清和慕维舟以及慕浅一起搬回了市内的公寓。
她以为自己可以将那些事情遗忘。
但每个夜深人静，却也总会记起阮南临亡时，那疯狂的眉眼。
谭清曾问他，后悔吗。
他笑了下。
“后悔啊，怎么不后悔。”
“我后悔没有再仔细一点，下手再快一点。”
“那样，赢的就会是我了…”
他的尾音还没完。
就碎成了满地粉末。
211说这是系统管理局对他下达的处罚，死亡。
【对了，多亏985，要不是它及时联系到管理局的统……】
211依旧絮絮叨叨，它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个NPC死了而己。
反正本来也没有具体的灵魂。
只有谭清看着那堆粉末。
怔了好久。
就连慕维舟给她打电话都没发现。
最后，她听见外面车子熄火的声音。
走了出去。
和她的爱人抱在一起。
毅然决然按下了【否】。
……
谭清从回忆里抽身，决定还是去见阮沐。
她们之间的承诺。
也是时候该兑现了。
地点定在了一个咖啡厅，慕氏楼下的咖啡厅。
谭清拉开门走进去，这里苦涩的香气依旧熟悉。
她在靠近玻璃门的一侧找到了阮沐。
恬静的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摆着一杯卡布奇诺。
看到谭清坐下时还浅浅笑了一下。
“你来了。”
她招手要让服务员再拿一下餐单。
但被谭清制止。
“我不喜欢喝咖啡。”
“好吧。”阮沐放下手，“那我们来谈谈正事。”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谭清讶异于她的坦诚。但顿了顿还是回道：“今天。”
211昨天回来过一次，关于她要让位奖励的事情，主脑己经同意。
【清清，阮沐可以去现实世界了。】
“今天？”
“那现在呢？现在就可以走吗？”阮沐捏着咖啡杯把手，上面温度滚烫。
谭清点头：“可以。”
“你要现在离开吗？”她嗓子总有股冷冷的感觉，阮沐听着很顺耳，松开了把手。
“嗯，现在吧。”这里，她早就呆腻了。
一千多次循环，阮沐早就疲惫不堪。
玻璃反射出外面刺眼的光，深秋了。
时间好快。
阮沐手指点在玻璃上，“他来接你？”
谭清愣了下，跟着扭头。
外面盛大的光下，慕维舟靠着车站立。
脸上带着些不耐烦。
“……对。”
“我要走了。”
谭清起身，阮沐看到她无名指上圈着一个素戒。
过了会还是若无其事移开眼。
“嗯，再见。”
“…再见。”
谭清看了她最后一眼，这次是真的再见。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咖啡店门口挂着的铃铛叮咚作响。
今日天青气朗，无风无雨，八面见光。
谭清逆者人群，朝慕维舟走去。
手上戒指垂在身侧闪着细密的光。
而后挤进另一只宽大些的掌，戒指和戒指碰撞，他们十指相扣。
“慕浅又哭了，她想你我才来的。”慕维舟解释，眼睛却没底气的瞟向一边。“我没有跟踪你。”
谭清“嗯”了一声。
“你嗯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觉得我撒谎？”
“……”
这样真好。
她握紧了慕维舟的手，凑上去亲了亲他嘴硬的唇。
“没有觉得你撒谎。”
琥珀瞳和他漆黑的眼对上。
谭清想。
在那个世界，她是孤独的，冰冷的，没有感情的。
但在这里，她遇到了慕维舟。
奶奶也会很开心吧。
因为慕维舟是独属于谭清一个人的……情感救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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