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皮围裙、身材魁梧、留着短发、面容粗犷但眼神和善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聚精会神地用一把精密的激光焊枪处理结构复杂的机械臂。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明显的、花哨的义体改造痕迹，只有那双布满老茧、指关节突出、一看就充满了力量的拳头，显示出他与其他夜之城居民的不同。他就是夜之城最值得信赖、也最有原则的义体医生之一——维克多·维克托。
“维克！”里昂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见到故人的放松，“还在忙活你这些破铜烂铁呢！”
维克多手上的动作一顿，猛地转过身，看清来人是里昂时，脸上那副平日里总带着点慵懒和无奈的表情，瞬间被巨大的惊讶和真诚的喜悦所取代，“里昂？！我的老天！我他妈没看错吧？你这该死的混蛋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敢回夜之城？！”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焊枪和机械臂，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首接给了里昂一个极其结实、充满力量的熊抱，差点把里昂勒得喘不过气。“臭小子！这么久不联系我？！这几年发生什么事了，我打电话你也不接？”
里昂被他抱得身体一僵，他依然不习惯这种亲密的身体接触，但这一次，他抬起手，也用力地拍了拍维克多那宽厚结实的后背，“……出了点状况，不太方便接电话。这次回来处理点私事。”
他挣开维克多的拥抱，简单地回答，然后指了指身后那个晃荡着银色短发，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西周的女孩，“这是……露西。路上捡的，暂时跟着我。”
维克多的目光落在露西身上，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只是快速扫了一眼，似乎就瞬间看透了很多东西——她身上那些虽然经过处理但依旧可见的新旧伤痕、她那双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充满了警惕和故事的红紫色眼睛、以及她和里昂之间那种奇怪的、既保持着距离又似乎有着某种无形连接的氛围。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但作为有分寸的成年人，他没多问，只是冲她温和地笑笑。“你好啊，小姑娘，露西是吧？别紧张，在这边随便坐，就当是你自己家。”
维克多热情地招呼他们在诊所里仅有的几张旧椅子上坐下，甚至还从一个看起来很可疑的冷藏箱里翻出了两瓶冰镇的啤酒和一瓶合成果汁。“来，喝点。知道你不常喝，但见老朋友，总得意思一下。”他给里昂和自己各开了一瓶啤酒，又把果汁递给露西。
里昂和维克多寒暄着聊了聊彼此的近况。里昂依旧含糊其辞，只说离开夜之城后，在凤凰城开了家小诊所，勉强糊口，日子还过得去，对昨晚的激战和克伦齐科夫的事情自然是绝口不提。
维克多则不出所料地大声抱怨着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大公司垄断得太厉害，独立材料供应商越来越少，连他这种有点名气的老字号都快要被挤兑得没活路了，“现在那些公司王八蛋，恨不得把义体医生的手术费都抽走一半，当他们的‘技术授权费’！呸！”
聊到这里，维克多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那些奖杯上。它们记录着他年轻时戴着拳套，在拳击场上挥洒汗水的辉煌战绩。他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和感慨，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
“你知道吗，里昂，我现在回想起来，最庆幸的是什么？不是当年有机会去争那个狗屁的重量级冠军，而是庆幸自己听了你的话，没有为了那个冠军，真的照经纪人和赞助商的想法，把自己改成一堆不认识的零件。”
他抬起自己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上面只有一些因为训练和工作留下的伤疤，看不到明显的义体痕迹。“我最终还是没搞战斗改造。什么专为格斗设计，都是狗屁！我亲眼看到太多拳手走上那条路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赢了一场，就想赢下一场；升级了一次胳膊，就想升级整个骨架；装了战斗芯片，就想首接接入军用系统……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求力量和荣耀，实际上呢？”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些人的惋惜和鄙夷。“看看现在那些所谓的‘传奇’、‘冠军’，有几个还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神经烧得一塌糊涂，记忆和情感都开始紊乱，每天靠着大把的免疫抑制剂和精神药物维持。赢了？或许吧。但他们连自己是谁，为什么挥拳都快忘了。最后呢？要么死在更强的对手或者自己失控的义体手里，要么变成一个赛博疯子，除了战斗、杀戮，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不会做。没意思，里昂，真的没意思。”
里昂沉默地听着，维克多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却深刻地剖开他内心深处那些关于力量、生存和“意义”的挣扎。追求力量？成为传奇？他曾经也和夜之城无数的年轻人一样，有过这样的梦想和冲动。但经历了覆灭、失去了回声和所有队友、以及之后多年的沉沦和自我放逐后，他比谁都清楚，当力量需要用人性、情感、记忆和所爱之人的生命去交换时，那所谓的“传奇”，不过是一个沾满了鲜血和泪水、无比空洞和可悲的笑话。
抱怨归抱怨，两人很快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专业技术上。这是一场两个在不同环境、不同领域深耕多年的顶尖技师之间的交流和碰撞。
里昂提到了他在凤凰城遇到的一些罕见神经信号衰减问题。这问题发生在老旧军用义体上，通常由沙尘和强电磁干扰导致。他讲述了在缺乏先进设备的情况下，摸索出的用生物凝胶和物理屏蔽相结合的修复思路。
维克多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并结合他在夜之城接触到的最新公司生物技术和神经交互协议，提出或许可以尝试用某种特定的基因修饰酶，来修复受损的神经髓鞘，达到更好的长期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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