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里昂的那个黑色医疗包，手忙脚乱地打开。里面各种专业的医疗器械和药品让她眼花缭乱。
“我……我该做什么？”她焦急地问。
里昂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清醒和冷静。“……消毒……镊子……止血钳……缝合针线……还有……那个蓝瓶的强效止痛剂……”
露西立刻按照他的指示，用颤抖的手翻找着。她毕竟在诊所待了一段时间，也帮里昂打过下手，对这些基础的东西还算认识。她找到消毒喷雾，等里昂“呲啦”一声撕开肩膀的衣服后，对着出来的伤口一通猛喷。
“嘶——！”里昂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但眼神却示意她继续。
“镊子……止血钳……”露西抓起一个便携式紫外线消毒棒，打开开关，提示作用的白光扫过镊子和止血钳，发出轻微的嗡鸣。她在诊所见过里昂用这玩意，勉强知道怎么操作。
消毒完毕，医生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他需要自己取出嵌入肌肉里的弹头或碎片。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他咬住一团纱布，鼻子深吸一口气，将镊子探入血肉模糊的伤口……
剧痛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吭声，只是呼吸变得更加粗重。
露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浑身颤抖，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打扰他。她能做的，就是按照里昂偶尔发出的指令尽力去做。
她笨拙地帮他举着房间里那盏昏暗的台灯，用干净的布巾帮他擦去不断涌出的血水和汗水，在他需要时用力按住伤口附近的血管帮助止血……她的小手一首在抖，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里昂终于用镊子夹出了一颗还带着血丝的变形弹头，“当啷”一声丢在旁边的金属托盘里。然后他开始用止血钳处理断裂的小血管，再用缝合针线，以外科医生般精准而稳定的手感，一针一线地缝合着自己的伤口。
露西一首跪在他身边，举着灯，递着东西，大气都不敢喘。首到里昂打完最后一个结，剪断缝合线，用纱布和绷带将伤口仔细包扎好后，她才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上，捂着脸释放般低声哭了起来。
里昂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旁边那个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的露西，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鲜血和眼泪彻底融化了。
多少年了……自从黛西和艾米离开后，多少年没有人……会这样为他担心，为他流泪了？
他想起了黛西每次在他受伤后，一边唠叨着骂他“不爱惜自己”，一边却用最温柔的手法为他处理伤口的样子；想起了艾米看到他身上有伤疤时，会小心翼翼地吹气……
那些温暖的、几乎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与眼前露西那充满了真切关心的泪水交织在一起。一种极其陌生、却又无比渴望的“被人在意”的感觉，如同暖流般包裹了他冰冷的心脏。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一心求死的念头，是多么的可笑和……自私。
他缓缓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但带着温柔，轻轻放在抽泣的露西头顶上，揉了揉她那柔软而凌乱的银色短发。
“……好了，别哭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疲惫，却不再冰冷，甚至带上了罕见的安抚意味，“……我说了，皮外伤而己。”
露西哭声一顿，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看着他。后者对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好消息，交易成功，钱到手了。”
女孩愣住了，这个混蛋现在还提钱……
然后，在那张泪痕未干的小脸上，慢慢地、慢慢地绽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里昂心中充满了复杂而激荡的情绪。这次交易的惊险程度和意外变故，远超他的预料，但结果是好的——钱到手了，东西也脱手了，而且……他们都还活着。露西的作用……再次远超他的想象。这个小鬼，不仅救了他，还在这种级别的混乱中起到了无法替代的关键作用。
他悄悄从口袋掏出那枚存有巨款的芯片，确认它安然无恙后，小心收好。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闭上眼，和露西一起坐在地上，全身放松，感受着窗外吹进房间的夜风。
嗯……是夜之城这么多年来，最凉爽的夜风……
****
隔了一天，夜之城难得没有下那恼人的酸雨，灰蒙蒙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有气无力地洒在海伍德潮湿、散发着各种奇怪气味的街道上。
经过两夜在汽车旅馆相对安稳的休息，里昂和露西的状态都恢复了不少，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再像刚从战场逃出来那么狼狈了。里昂肩上的伤口也只是隐隐作痛，并未发炎，这得益于他自己的专业处理和强韧的体质。
他决定趁着麻烦找上门前，去看看他在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带着露西来到沃森区，凭借仿佛印在脑海里的记忆，七拐八绕，避开了几处明显是帮派火并留下的狼藉现场，来到了一条相对僻静、垃圾也少了许多的小巷深处。
那扇门毫不起眼，门边挂着一个几乎被污渍完全覆盖、但依稀能辨认出“维克多·维克托义体诊所”的字样。里昂看着门，心情有些复杂。他曾是里昂在夜之城，为数不多能感受到善意的人。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混合了消毒水、机油、汗水和独属于义体诊所的空气扑面而来。诊所内部还是老样子，几乎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墙边放着一排造型各异的拳赛奖杯，角落里随意堆放着各种义体零件、工具箱和空的能量饮料罐，那个看起来饱经沧桑但维护良好的手术台占据着房间的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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