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有些纠结，犹豫着是放下电线还是先稳住接头时，医生却先一步蹲下身，捡起螺母。他没说话，眼神也没多余的情绪，只是默默将螺母放在她掌心，没有责骂，也没有不耐。
指尖触到掌心的瞬间，露西感到一阵粗糙的温热，像被砂纸轻轻擦过。愣神之际，医生己经继续埋头调试设备，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顺手为之。
露西低头看着掌心的螺母，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像冬夜里意外触到的一点火光，微弱却刺人。
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继续理线，手指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两人沉默地配合着，工具碰撞的轻响和电焊枪的嗡鸣交织成一种奇妙的节奏。
露西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不再是白吃白喝的累赘，而是有了点用处。
她偷瞄医生专注的侧脸，他眼底的冷光被焊枪的火花映得柔和了几分。
终于，她试探着开口：“你修这些东西……挺熟练的。”话音刚落，空气中仿佛凝滞了一瞬，只有电焊枪的嗡鸣还在低声回荡。
医生的沉默让露西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她有些失落地瘪了瘪嘴。
可就在她准备低头继续理线时，医生却开了口，“干得久了，自然会。”他的回答简洁，却没有预想中的冷漠。
露西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发现他依然专注地盯着手里的零件，焊枪的火花在他指尖跳跃，像在掩饰什么。
她试探着又问：“这些零件哪来的？”她的声音依旧轻，但比刚才多了几分底气。
医生的焊枪停在半空，火花熄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熔化味。他的目光终于从义体上移开，瞥了她一眼，表情变得有点复杂，像在权衡是否该回答。
片刻后，“你上午看到的那个男孩捡的。”他语气平淡地答道。
露西“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脑海中浮现托马那张缺牙的笑脸，和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对这个男人的观感却悄然好了几分。
这份短暂的默契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诊所的门被粗暴拉开，吱吱作响的铰链发出刺耳的抗议，一个满脸刺青的魁梧男人走了进来，胸前挂着奇特的标志——一个扭曲的铁十字，边缘锈迹斑斑，像被血染过。他的右眼被一颗猩红的义眼取代，瞳孔闪烁着冷光。
露西立刻警觉，下意识调动神经端口扫描对方的义体，随时准备自保。
魁梧男人正要讲话，看到露西时表情凝固在脸上，猩红的义眼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露出一丝疑惑：“这位是……”他一拍脑门，咧嘴露出几颗镶金的牙，笑声粗哑，“哦！手下人跟我说，有个黄牙杂种晚上跑您这了，肩上还扛着个什么东西，我说怎么就只抓到一个人，原来——”
“不用管她，蒙克，”医生摆摆手打断他，“找我什么事？”
“啊哈哈，没什么事，”蒙克声音里带着几分恭敬：“雷诺医生，昨天毒蛇帮那两个新人不懂事，跑来威胁您，是我们的疏忽。这两天我们一定找到那对兄妹，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他拍了拍胸口，铁十字标志随着动作晃动，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焊枪的火花在指尖熄灭，医生轻轻摇头，“他们不用特意关照，别管他们了。”
蒙克嘴巴张了张，“可是——”
“不用管他们，”医生的语气变重了几分，“我说的。”
蒙克沉吟几秒，随后咧嘴一笑，“那我们就不查了，不愧是雷诺医生，心胸宽广。”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些瓶装水放在桌上，包装袋上沾着油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是我们的赔礼，别嫌弃。”说完，他朝露西讨好似的笑了笑，猩红义眼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转身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渐远。
露西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己经缩在角落里了。她眉头微皱，解除快速破解的锁定，看了看医生，刚刚蒙克对他的恭敬态度，更让露西捉摸不透。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悄悄连入网络，数据流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根据蒙克身上的特点，以及说的话，搜到了“殉铁教团”和“毒蛇帮”的信息，眼前跳出零散的数据：
殉铁教团是个崇拜暴力的地下组织，信奉“血流尽时，方见真神”，靠保护费和非法义体交易维持运作；毒蛇帮盘踞在灰烬带区边缘，以毒品分销和勒索为生，成员多为残忍的街头战士，最近因得罪更大帮派而西处树敌。
露西不得不感叹这地方的混乱，不过跟杰克逊城相比，还是好了许多。
到了诊所关门的时候，雷诺医生背上一个背包，拉开诊所的门，临走前丢下一句：“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将凤凰城的天空染成一片污浊的橘红。露西来到二楼窗边，冰冷的玻璃映出她苍白的面容。霓虹灯开始在楼下街道次第亮起，投下斑驳陆离却冰冷的色彩。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刚走出诊所大门的、略显佝偻的身影。傍晚的风扬起他苍白的头发，像一簇在阴影中燃烧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感觉增强模块，意识微微一沉，眼前的世界骤然清晰，远处的声音利用医生周围的收音设备，被过滤、放大，清晰地传入她的听觉神经。
透过强化视觉，灰烬带的破败景象纤毫毕现：锈蚀的金属骨架从墙体中龇出，街边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闪烁着短路的微光，污水坑反射着霓虹，像一块块流淌的、肮脏的调色板。
增强听觉捕捉到更细微的声音：远处传来的不是低吼，而是几声压抑的、因劣质战斗药物副作用引发的痉挛抽搐声；风吹过破损广告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几个蜷缩在废弃车辆旁的流浪汉，正用颤抖的手分享着一瓶浑浊的烈酒，其中一人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这一切像她逃离途中见过的无数废墟一样，熟悉得让她心头发冷。
(http://www.topss1.com/book/jiffe0-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opss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