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刀子般割过他瘦弱的身体，将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吹得如同破布。他蜷缩在诊所后巷那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桶旁，试图从冰冷的墙壁和肮脏的杂物堆里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嘴角淌着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那是养父最新一次酒后“教训”留下的熟悉印记。肋骨下的疼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却依然牵扯着剧痛。他冷得发抖，又饿得发慌，绝望如同粘稠的黑暗潮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座城市最肮脏的角落，连那些以腐肉为食的老鼠都不会多看一眼。
就在那时，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传来——住在隔壁、走路一瘸一拐、脸上布满义体裂痕的邻居老太出现了。
她佝偻着背，头发花白，左腿换成了义体，表面锈迹斑斑。老太颤巍巍地停在里昂面前。她浑浊的老眼扫过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叹息般的呻吟。
“又挨打了，小鬼？”
没等里昂回答，她从自己那同样破烂不堪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包装皱巴巴、明显己经过期的营养膏，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带着渗血红痕的手里。
“吃吧，别饿死了。”瘸腿老太的嘴唇颤抖着，语气带着不安，“那混账的脾气不好，小心别再惹着他了。”
她用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轻轻摸了摸他冰冷的额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巷子的阴影里招了招手，随后拄着拐杖离开了。
那支营养膏散发着廉价的甜味剂和某种防腐剂混合的古怪气味，但对里昂来说，却仿佛是来自天堂的甘露。他还没来得及将它焐热，巷子另一头又传来一阵更轻微的、鬼鬼祟祟的响动。
那个扎着脏辫、脸上总是带着油污、眼神却像野猫一样警惕的流孩玛拉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那个总是咧嘴傻笑、缺了一颗门牙的小跟班米奇。
玛拉蹲下身，动作迅速地将半瓶看起来浑浊，但还能入口的净水塞到他怀里，水面上甚至还漂浮着几粒细小的灰尘。“喝吧，今天运气好，捡到的。”
米奇则嘿嘿笑着，从破旧的、明显不合身的夹克口袋里，掏出两片边缘己经磨损发白的廉价止痛药，小心翼翼地放在里昂的膝盖上。“这个给你，擦擦伤口，别发炎了。”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种只有在底层挣扎求生的人才懂的眼神看着他——那里面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只有一种麻木的、却又带着一丝惺惺相惜的理解。他们也曾这样饥寒交迫，也曾这样被人殴打，也曾这样绝望地蜷缩在某个角落。
里昂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双眼，顺着肮脏的脸颊滑落。
他没有道谢，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善意。他只是低下头，用不听使唤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那支营养膏、那半瓶水和两片药。
他曾暗暗发誓，某天他有能力了，一定要报答他们。
在那个夜晚，来自底层人、如同尘埃般的善意，却像是在他心中那片死寂的黑暗里，笨拙地点燃了一根微弱的火柴。火光虽然渺茫，却第一次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这个冰冷残酷、令人绝望的世界，或许……真的还有那么一丝，值得留恋的温度……
温暖……身体感觉越来越温暖了，像浸泡在热水里。但这温暖并不舒适，反而带着一种沉闷和压迫感。窒息感越来越强，胸口如同压上了一块烧红的千斤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肺部灼痛。
他开始不自觉地挣扎，身体深处那被磨砺了无数次的、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开始自发地反抗这缓慢降临的死亡。
即使意识己经决定放弃，身体却还在本能地渴求着空气，渴求着生存！这种求生的挣扎，让他想起了另一次，他为了活下去而爆发出的、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凶戾……
……十三岁的他，瘦得像一根被风干的芦苇。为了换取几口食物，他不得不替养父去灰烬带最深处、那个连警察都不愿踏足的混乱街区送一个可疑的小包裹。
那是一个扬沙的夜晚，巷子里唯一的路灯坏了一半，忽明忽暗。
就在他即将完成任务，拐进一个更狭窄的死胡同时，两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的阴影里窜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们比他高大得多，身上散发着劣质烟草和酒精的臭味，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其中一个露出满口黄黑的牙齿，手里把玩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折叠刀：“小子，识相点，把包裹和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爷们或许能让你少吃点苦头。”
里昂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像冰冷的毒蛇般缠绕住他的西肢。他下意识后退，却发现身后己是爬满苔藓的墙壁。他知道求饶是没用的，这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
看着对方晃动着短刀，一步步逼近，感受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一股从未有过的、被逼到绝境的凶戾如同火山般从他心底爆发出来！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恐惧！他猛地弯腰，视线疯狂扫过地面，抓起手边一根半埋在垃圾堆里、沾满泥泞、却异常沉重的废弃铁管。
大脑放空，甚至连对方的动作都没看清，他瞪着眼，使出全身力气掷出铁管！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撕裂的闷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他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那狞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然后是痛苦。
铁管那锈迹斑斑的尖端，轻易刺穿了对方的喉咙，温热粘稠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溅了他满头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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