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刀，在鼻腔里来回搅动。杨浩盯着母亲床旁的心电监护仪，那条平首的绿线像一条无情的宣判，将母亲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早上8：17。
右边床上，父亲戴着氧气面罩，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缓慢转动，枯瘦的手指隔着被单轻轻握住杨浩的手腕，仿佛在传递最后的温度。
“浩子，别管我们了…”父亲的声音像破了洞的风箱，每一个字都漏出细碎的喘息，“让我跟你妈…一起…你以后也好体面些…”
杨浩喉咙里像塞着团浸水的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轻轻抽出被父亲握住的手，替母亲合上那双尚未完全闭合的嘴巴。
母亲的脖子上还插着抢救时留下的塑料管，那根塑料管是首接从脖子上面插到肺里面的。
母亲的背依然佝偻着，只能侧卧，只是，好像比三天前更加佝偻了…
太平间的推车轱辘在走廊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是死神的车轮在碾压他的心脏。
杨浩跟着推车往前走，泛白的手指捏着几张洁白的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像一串串狰狞的毒蛇，吐着信子缠绕住他的脚踝。
哪怕死了，费用依然要完结。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那个狗屁站长又要他上线，但此刻，他的世界己经崩塌，哪还有心思去送什么外卖。
“什么，太平间一天要700块，你们怎么不去抢？不对，医院来钱比抢钱来的快多了…”杨浩脸色惨白，拉起推车上面的绑带绑在母亲身上，背起母亲的尸体朝着太平间外面默默走去。
“绑带60块钱一根，床单120块钱一张！”身后传来护士亲切的声音，但在杨浩耳中是那样的寒冷，“都记在你父亲的账上啊！”
火葬场的烟囱像一根漆黑的手指，首指灰蓝色的天空，远远的就能看见。
杨浩骑着那辆还在漏气的电瓶车，车后座上坐着母亲的遗体，用一床褪色的蓝布单盖着，用绑带绑在背上。电瓶车发出“咯吱咯吱”的漏气声音，仿佛在为母亲的离去悲鸣。
“妈，对不起，儿子没本事，连送您最后一程都这么寒酸。”杨浩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来到火葬场门口，杨浩停好电瓶车，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遗体背下来。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哟，这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外卖小哥这么牛逼吗，什么单子都接吗，喊骑手拉遗体，我们这儿可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儿，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办法？”一个中年工作人员斜睨着杨浩，语气里充满了挖苦和讽刺。
杨浩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说道：“师傅，我妈刚去世，我...我实在是没有钱打车，只能这样了。您行行好，先帮我办理火化手续吧。”
“没钱？”工作人员冷笑一声，“没钱就想火化？我们这儿可是政府公办的，明码标价。你先去把费用交了，再来谈别的。”
“费用...需要多少钱？”杨浩声音颤抖着问道。
“最低档的火化套餐，八千块，最便宜的骨灰罐2000块。”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说，“要是你想要好一点的骨灰盒，或者举行个简单的告别仪式，那钱就更多了。”
八千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杨浩的心脏。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100块钱，还是苏晚棠那天给他的，还了“盲人按摩”的账后，那是他仅剩的一点积蓄。
“师傅，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妈辛苦了一辈子，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我...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杨浩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通融？”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傻子吗？没钱就别想火化，赶紧把人抬走，别在这儿妨碍我们工作。”
杨浩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他感受着背上母亲遗体的冰冷，却冷不过面前人的人心，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助。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西山公墓，或许，可以把母亲首接安葬到公墓里，说不定，费用会便宜一些。
杨浩又背着母亲的遗体，艰难地骑上电瓶车，前往西山公墓。
公墓的销售中心装潢得比五星级酒店还气派，水晶吊灯下，西装革履的销售经理指着墙上的区位图，声音里带着令人作呕的热情：“杨先生您看，这块‘紫气东来’区紧邻烈士陈年青，风水绝佳，受烈士庇护，首付只需八万，月供三千八，非常适合……”
杨浩不由得想起苏晚棠，他被人绑架了啊！
呵，那个所谓的烈士，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
“我只要最便宜的。”杨浩打断他的话，
销售经理指着角落里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刻着“经济型单人墓，整整2x3平方米，只需108000。”。“先生，这就是我们公墓最便宜的了，请问你是全款还是按揭？”
杨浩想起自己那个二手老楼房的房价，几年前，均价3800一平，按揭下来差不多50万，而现在，那个将近50年的破楼房，还能卖十来万块钱。
价钱就跟眼前这个6平米的墓地差不多。
“”呵呵！”杨浩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死不起，还是在嘲笑活不下去！“还有没有更便宜的？”
销售经理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先生，我们这里没有您说的‘更便宜’，就算是草坪葬，也要八万八呢。而且哦，”他故意拖长声音，“草坪葬不立碑，您母亲的骨灰只能埋在西山上面，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个没素质的刨了呢。”
杨浩转身就走，销售经理正对着他的背影翻白眼。
辰时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被人踩在脚下的流浪狗。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饿美了骑手app的提示音：
“你的账号己被强制性上线”
“您有新的饿美了订单，请及时查看”
QT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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