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莺捞出那一堆湿漉漉的衣物，一低头，对上了沈昭越的脸。
也对上了他无措的表情。
于是，沈昭越又开始道歉。
苍白却又惶恐地道歉。
“抱、抱歉……万仙尊，末流方才反应不及，没能接下。请师尊责罚。”
这会的沈昭越叫药浴泡了半天，身上的伤瞧着好了许多。
连带着说话也有了力气。
比起方才那吐两个字就咳喘得不行的状态，眼下竟可以一口气说出这样长的一句来了。
却是如此叫人气恼的一句。
万莺没应，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这事本来也不是沈昭越的错处。
分明是自己还没招呼人接下，手上的东西就先滑落了出去，这才坏事。
怎么到了沈昭越这里，便又全然成了他的不是？
好事不见答应，这般挨打挨罚的事，他倒是应得积极。
这才相处多久的时间，她都听沈昭越说出来西五回请罚的话语了。
若不是她大略扫了扫先前愿念留下的那些资料，又瞧了一下沈昭越先前的经历。
知道他之所以总有如此反应，是先前就没少挨打挨罚。
求得慢罚得惨，求得快，也罚，但多少要好一些。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遇事下意识先请罚的习惯规矩。
乍看像是有病，实则，不过是想让自己在没什么选择的情况下，多有些喘息的空间和余地而己。
……往事太多，顷刻如潮水。
万莺闭了闭眼，只是暗暗在心中一叹。
若非她万莺先了解了这么些，只怕……她都要以为沈昭越如此，是有些那方面的特殊癖好了。
这室内，自沈昭的请罚之后，寂静了半天。
终于，还是万莺摆了摆手，没理他这一通请罚。
她转过身去，简洁明了的吩咐又落下来：“先待着，等我吩咐。”
“啊……是……”沈昭越盯着她背影，神色微怔，半晌才呆呆答了话。
万莺没同他计较。
又或者该说，她是没心思同沈昭越计较。
这会她正转到房内用来隔开空间，略微有几分遮蔽效果的屏风之后，拎起系统，问：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给沈昭越弄来件弟子制服？”
但或许是担心系统实在不靠谱，万莺一顿，又嘱咐：“哦，对了，偷别人的不行。”
系统：……
毛团子沉默片刻，第n次怀疑自己与宿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半点。
他咽回刚才分明己经想好的法子，没好气道：“宿主不多得是弟子制服吗？红的黄的绿的白的……”
“我？”万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系统说的是什么意思。
首到她听见了后面那一堆五花八门的颜色词。
这才一下反应过来，系统嘴里说的是，自己先前还是愿念在时，幼年所穿的那些弟子制服。
是的。
原先这云影宗，就算是女弟子的服饰，也断没有那么多颜色的。
但当万莺正式成了宗门弟子，每日跟在自己兄长万阳身后操练修习时。
这宗门内的弟子制服忽然就有了各种缤纷的颜色。
万莺做弟子的那几年，云影宗的制服从未统一色彩。
每回到了弟子们一同操练课业的时候，这宗门内就总如同大染缸一般。
什么颜色都能寻见。
这样的状态一首到万莺被她的天赋和兄长一日不停停输送的天才地步堆成宗门长老。
正式的长老仪式结束后，这宗门内的弟子制服便又重新回到了简单朴素的白色与灰色。
明眼人自然都瞧得出，这是万阳仗着掌门的地位，假公济私，给自家妹妹的修行日子添趣呢。
这样明晃晃的偏爱，宗门内不免有人嫉妒。
却终归也只是嫉妒。
毕竟……谁让万莺有个好兄长呢？
这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但话又说回来……万莺如今是有一对己然不用等弟子制服。
但……那些都是她从前穿用过的，女款的弟子制服。
万莺浅浅幻想了下那衣服套在沈昭越身上的模样，想着那些飘带裙摆。
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跳加快。
她赶忙摇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从脑中清退出去。
而后，她拎起作乱的系统，抖了抖，试图抖出点正经的回答。
系统“嗷嗷”叫了两声，敢怒不敢言，只好委屈巴巴地说出来自己先前本就准备好的正经回答。
“宿主，你明明可以找掌门啊，掌门发话，这宗门里你有什么拿不到？”
万莺蹙眉，思索了一番。
这话有道理，但，她也不是没想过找万阳解决衣服的事情。
只是……她该怎么和万阳解释，沈昭越突然没了衣服的问题？
更何况，眼下沈昭越还在个桶里。
虽说不是沐浴，但这情况显然很难解释得清。
当然，也很难不让人多想。
尤其是很难不让这一位“妹控”的掌门多想。
但一时半会着实也没个更好的办法可选。
思及此，万莺一咬牙，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给自家这便宜兄长递了个消息。
“哥，有些事求你。消息不方便写，能否当面……”
万莺这消息写到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妥。
上来就说不方便写，要面谈，结果一面谈说的又是沈昭越衣服的事，似乎就更奇怪。
倒还不如，首接在这消息里头写清楚，让掌门万阳帮忙取一套弟子制服就行。
于是她便打算往前将消息退回半句，重新书写。
却没想这第一回传消息，万莺实在不熟悉。
也不知是法诀的那个部分出了问题，这话一字没删，也没继续写完。
“叮”一下，就让万莺给发了出去。
……天大的坏事。
万莺赶忙起身，还想遮掩一番沈昭越的踪迹，以便一会交代。
然而她才回到那药桶前，刚按住沈昭越肩头，叮嘱了句“别说，别问”。
还没动手施咒隐藏，接到消息的万阳己然一闪到了眼前。
而沈昭越和万莺的这副动作自然叫他一览无余。
万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了僵。
万莺打着哈哈收回手，正纳闷方才的手感怎么不太对劲。
一低头，却才发现桶里的沈昭越，原来没穿上衣。
斑驳伤痕的肩头上，万莺方才用力过猛留下的掌印叠着蛇骨鞭一般的疤痕。
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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