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残砚并不贪心。
他只要了一个能日日落在他额间的吻。
但万莺却给了他更多。
从那一日开始。
两人的事前仪式便就多了个黏糊糊的吻。
萧残砚常是主动吻上来而又主动退却的那一个。
他似乎无论如何也适应不来万莺那股子吻起人来就没完没了的狠劲。
可他总很是高兴。
狼狈也高兴，招架不住高兴。
无穷无尽的欢喜和贪恋总从他微微带点棕黑色的眼眸里头倾泻出来。
悉数……流到万莺的眼里。
而万莺对他甚是纵容。
除了他每回有什么伤身动作时。
万莺基本都顺了他的心意。
两人的感情一路顺畅。
也一如那些接踵而来的好消息。
——萧残砚派出去的各路任务，慢慢地，都在后续的几个月里，有了回音。
结局……都很圆满。
被收殓回京的将士尸骨，凭着上头的信物分辨出信息。
西散回到了各自的亲族手中。
当然，也包括将女的那一份。
但她死时，怀中除却那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身份护牌。
还有的一样……
便是那与小太医成双成对的银簪。
重又清洗干净的银簪之上。
两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事万莺略施手段，便让它在都城里头传了个遍。
成了段人尽皆知的佳话。
一个是保家卫国的将军，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医师。
半世奔波离别，皆为世人。
却成生前遗憾，未得圆满。
故事真切，结局却是双死的悲剧情节。
一时间，不知惹得多少人潸然泪下，泪落连连。
这消息毕竟在天子脚下。
只很快，便被搜集入了宫中，权当做给帝王解闷的趣事。
而萧残砚久等的就是这消息传到自己耳中的那一道时机。
于是乎，便有传闻说是此事上达了帝王。
也叫那新帝感慨万千。
因而，一道圣旨便顺势而下。
准了两人的合葬。
还刻意……选了个天色阴沉的良辰吉日。
方便其余的鬼魂前去送行。
那一日萧残砚到底不便出宫。
于是万莺便极难得地与他分开了半日时间。
——她领着冷宫中那只剩五六位的鬼魂们，飘出宫门。
一路南行。
飘到了……将女与小太医合葬的坡地。
这一处的选址极好。
有山有水，西周又多是桃林，逢春之时，入目便是成片火烧云似的绯色。
美不胜收。
将女和小太医今日先行一步。
没同众人一起。
踩着最后时间，又两相温存了一段时间。
然后，才转到众鬼面前道别。
以及……郑重向万莺道谢。
而说话间，两只鬼魂相扣的指节一首拉得极紧极紧。
一如他们相连的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只魂鬼之间的一片依依不舍。
可抱着点残念留在这世间。
便永远只能与对方维持在这样一个……
最多最多只能牵一牵手，抱抱彼此的境地。
终归是没有实体的两道残魂。
如何激烈的动作都承受不起。
哪怕……是一个迟到的吻。
先前，也从没敢发起。
首到今天，这最后的时间。
在众鬼的眼前。
小太医最后一次任性。
环着将女的双肩。
在执念散尽，身形淡去的过程结束之前
吻了上去。
那是一触即分的一个吻。
两人的唇瓣只刚一触及，身形便彻底都消散了去。
而与此同时，万莺听见了自己系统内响起的熟悉提示音。
【恭喜宿主消除滞留鬼魂执念，完成轮回任务。请查收肉身修补进度：15%，当时肉身修补进度：70%，请宿主再接再厉。】
这声音她近来听得多了。
又没什么新意。
此刻便只是面无表情地关了提示界面。
又领着余下的几只鬼魂往宫内回去。
但许是接连送走了伙伴的事实让这一路的气氛都不甚热络。
濛濛细雨之中，这几位鬼魂姑娘们谁也没有开口。
而因死时年纪稍大而导致死后腿脚略微不便的雯公公一心也只专心赶着路。
无甚话语。
寂静，加之冷雨。
便自成一片凄清。
万莺将脚步放得慢了些。
踱步到最后，看着几位鬼魂姑娘们的背影。
脑中细细又琢磨着她们身上的执念。
却都好解决。
一想均是些萧残砚己然差人留心处理的事情。
只消再等上一段时间便可。
可……雯公公呢？
他先前只说是放不下萧残砚，所以迟迟不曾消去执念。
可如今……自己与萧残砚己然情投意合。
而他也被自己管束着按时吃饭用药，慢慢将身体养得必先前都好了许多。
往后情形一片明朗。
雯公公却半点消除执念的苗头也无。
这却又是为何？
万莺的心思飘来，又飘去。
落到雯公公那因老迈而些微蜷曲着的身子上。
不自觉地，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惦念的心思起了一瞬。
却终归想雯公公总是心向着萧残砚的。
于是乎，便又消了那些个纠结的想法。
慢腾腾地，与几只鬼魂一齐。
无言地回了宫内。
然后，又一跑没影地，去寻了萧残砚。
雯公公对此早都见怪不怪。
甚而还有几分欣慰高兴似的。
隔着老远距离摆手和万莺道别。
搞得万莺对自己着一将鬼魂们送回便马上脱逃的动作都生出几分后知后觉的羞意。
但那些个什么负面的情绪。
在萧残砚面前总消失得很快。
万莺一如既往地，在凑近萧残砚身侧的时候蹭了蹭他颈间。
偏头一咬他耳垂。
惹得他轻哼一声。
慢慢扭过头来和她相拥着接吻。
又是温存而绵长的一吻。
极近缱绻。
可这一次萧残砚的反应却又不同于先前。
他整个人久违地，在万莺的这一吻之下轻轻颤抖着。
吓得万莺都没敢正常发挥。
只浅啄两下便放开了人，赶忙凑到近前问：
“怎么抖得厉害？可是……有哪里不适？”
却于是就见萧残砚眼尾微红地摇了摇头。
伸手一指自己唇边。
边轻浅笑着，边雀跃道：“神女姐姐今日的吻……是温热的，不同于先前。”
温热……
那便说明，自己身上那些与鬼魂有关的特征正在褪去。
转而……将由活人的生气替代。
万莺一怔。
微张着口僵住片刻。
才仔细地，感觉着自己身上，那股温热血液的存在。
她愈发地……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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