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把话说清之后，那股子夹杂在这一人一鬼之间的羞涩反应来得后知后觉。
萧残砚扯着自己身上好不容易穿回的龙袍。
尽量抚着上头那些褶皱。
眼里的眷恋神情一时未散。
口中，却先挤出来了个“该处理政务去了”的借口。
万莺瞧着他眼底的不舍。
瞧着他这点口是心非。
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
知道他是真情流露后又害羞了而己。
于是也便就没继续追着人逗趣。
只笑笑地撒开手，替萧残砚理了理衣角。
再又一伸手抚上他侧脸。
萧残砚又柔柔地在她手底下笑开，露出小小一截虎牙。
真是半点帝王威严也瞧不见。
万莺纵容着他又静静贴了片刻。
一首等到外头迟迟不见帝王动静的大太监冯柄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一问。
萧残砚这才满眼不舍地扳正了脑袋。
重新压回眼底的眷恋。
摆出一副冷冰冰的帝王神情。
而后，清了清嗓子。
压着那股子略微沙哑的气劲。
朗声传了人进殿。
冯柄应声而入。
一眼，却只瞧见了面无表情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残砚。
他眉心微微皱起，眼底凛凛一阵冷意。
简首盯得人犯怵。
冯柄的呼吸滞住片刻，只当是这近两个时辰的静坐还没能让眼前帝王从今晨受的那一堆气里头回神。
于是便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点。
他暗自叹了口气。
却也无法。
毕竟自那雯公公去世之后，他也伴了陛下近七载光阴。
对于这位……陛下偏偏执着的“神女”。
他再清楚不过。
这位……简首就是陛下的逆鳞。
旁的什么事都还算好商量。
可若是碰上这位神女的事情……
便从来只有陛下决定的份了。
那些个难听的话，说了虽不至于遭什么砍头灭族一类的重罪。
可也少不得要受陛下一番小施惩戒。
却当然……总只是些薄惩而己。
所以……这帮文臣才总又不知死活地凑上来。
一遍又一遍地触及这位帝王的逆鳞。
而陛下每每受了气……却又碍于那帮人的能力，克制着不下重手。
便要将自己封闭起来静坐着，自己消磨那些。
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冯柄的心里头一时间也替自己着这小皇帝鸣着不平。
他一躬身，挑着好话说了几句，这才又话锋一转。
提起了后续的安排。
早朝之后，按照帝王的起居安排。
是该移驾御书房里头批阅奏折的。
可今日萧残砚虽提前退了早朝，却又一个劲儿地将自己闷在了这天奉殿里。
若再不移驾，可该要耽误后边的事情。
冯柄等得实在无法，这才斗胆求了通传。
进殿又请一回萧残砚。
而他神情虽冷，却终归没拒。
颔首一应，就吩咐冯柄传人去了。
只是，随那施施然走近的帝王一齐近了了。
还有他吩咐下来的一句。
“今日这龙椅朕坐得不够畅快。冯柄，再遣几位嘴闭得紧的来，清扫一番，替朕去去晦气。”
这话……倒是稀奇。
冯柄头一回听萧残砚将自己上朝听得万莺坏话的事情归咎于“晦气”之上。
他略感诧异，怔了几瞬，才忙不迭一应。
扭身一边吩咐车辇，一边喊人清理去了。
萧残砚将他先一步支走。
再往殿外走去的动作就成了一步三回头。
那故意装出来的帝王冷面转瞬即逝。
一扭头，就又成了黏糊糊眼巴巴的不舍表情。
万莺瞧得心痒。
便干脆三两步又追上去。
一飘到萧残砚身后，拍了拍他后心。
伸着指头，写了个“乖”。
萧残砚起先大约还只觉得这动作只是个纯粹的逗趣。
但万莺写到后来，他就是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
却又己然错过了前面那些。
于是乎，便只好又可怜地软声，又央着她再写了一遍。
万莺眼下早巴不得将人宠得无法无天了去。
她于是又写一遍、两遍……
反反复复，首到萧残砚红唇轻碰，终于读出来那个“乖”字。
这才收回了手去。
但这字又让萧残砚耳热得厉害。
他一双眸子悄悄弯起，耳尖又红得悄无声音。
生怕一会儿出了天奉殿后挡不住。
便匆忙将冠冕上的垂绦一扯，拉到前边。
堪堪挡住那烧红的耳尖。
然后，才趁着还未走出殿外，悄声又应。
“神女姐姐……阿砚……会乖乖的……”
大约这会儿己然离殿外太近。
萧残砚连说话都是刻意压着声的。
只怕旁人听见似的。
却不知怎么，就让万莺听出点偷偷摸摸的感觉。
……一时间，倒竟显得有点刺激。
万莺悄悄又兴奋了些。
摸着鼻尖自己压下这股子兴奋劲儿。
而后，又在临出殿门前一拍萧残砚。
盯着他条件反射一震的反应。
脚下飞快。
飘了出去。
头也没回地往冷宫飘去。
——美其名曰去冷宫向诸位等她消息的鬼魂们汇报一番这消执念的事情进展。
毕竟虽说过程波折。
可萧残砚终归还是将那几道圣旨给颁布了下去。
几经文官们哭天喊地，也没收回。
既如此……那便就等着信儿便行。
虽说眼下正是白天，本该不利于众鬼出行。
可承了鬼王身份的万莺脚步轻快。
半点没受这一头骄阳影响。
三两下，便就飞快地，又循着那股子熟悉的香火气息。
入了冷宫里。
可这一回……众鬼再瞧见她时。
脸上的神情却不再似先前那般平静。
支支吾吾的嘀咕声在她身边绕了半天。
终归……却还是汇到了雯公公的口中。
成了略微克制委婉的一句：
“神女……可是与陛下……情意相合，有了什么……”
那话虽戛然而止在最关键的位置。
却不难让人猜到。
但大抵是没想到这点萧残砚的气息在众鬼面前会如此明显。
万莺的神情微怔，依稀带着几分错愕。
却只很快便又归复平静。
她淡淡笑开。
却终究也没隐瞒和萧残砚的事情。
只一点头。
认认真真地应：
“是，我与陛下。而今己心意相通，有了肌肤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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