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莺瞥了他一眼。
“不够，当然不够。”她的视线扫来，又带着几分疑问，“别闹腾了，先前不是很合拍吗？为什么不能各取所需，保持原本关系。”
“呵。”欧阳清怜的声音响起。
分明是笑声，却笑得很轻。
无端就让人觉得，那笑声里隐约带着点悲凉感觉，
他的手又死死按回自己的胃上，眉头皱起。
整个人分明有话要说，却显然是被眼下一阵又一阵剧烈的胃疼逼得一个字也吐不出。
欧阳清怜狼狈到了极点。
因着这一波比一波汹涌的疼痛，他几乎连最后的体面都再也维持不住。
他终于还是踉踉跄跄地踱到下去，跪坐在地上，连意识都疼得涣散了去。
万莺一愣。
起先还觉得他这动作古怪得很，好莫名其妙，就跟碰瓷似的。
然而她眼看着人挣扎着倒下，却没听见他的心音。
心里不免有几分疑惑。
便索性低下头去，看向埋在阴影里的欧阳清怜。
她本是想谴责一番对方这无端逃避话题的行径的。
却很意外地，只看见了意识全然涣散，己经疼得昏死过去的欧阳清怜。
万莺的神色僵了僵。
她并没料到他身上的病痛有这样严重，也根本不知晓刚才的一番谈话会让他心绪起伏，伤上加伤。
连日操劳加上本就一首隐隐约约有的体虚这会儿卷土重来，让他那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一段时间的胃病风头大盛。
于是，也就这么害他昏死了过去。
话没说完，事情也没敲定呢，这人却成了个烫手山芋。
可别耽误了她一会和那所谓“白月光兼未婚夫”见面的事。
万莺起身想走。
欧阳清怜却皱着眉心，在昏迷之中发出了点带痛的闷哼声音。
那声音分明很轻，却像是有着魔力的藤蔓触须。
沿着万莺的脚边一路攀附上来，就逼得她停下了脚步。
万莺脚上动作一顿，到底又想起来两人好歹先前还有过那么点合拍的温情。
虽说可能更像是错觉。
但……但好歹也是睡过的交情。
还是顺手一救吧。
这样想着，万莺又蹲回去，拿出手机。
“林叔，一会……先去趟医院。我在酒会外边的小花园里。嗯，不是我，是有个病人。”
简短的交代之后，万莺摁灭了手机屏幕。
等待来人的时间里，她蹲在欧阳清怜身侧，静静地注视着他昏迷中的容颜。
先前她还从没像今日这样，就这么不抱任何目的，单纯地看着他。
于是也就根本没注意过他脸上那除了一双漂亮狐狸眼以外的其他位置。
其实欧阳清怜的耳下有一颗小痣。
孤零零在那儿坠着。
而沿着那一颗小痣向下再看……
万莺记得他肩上也有痣，然后是锁骨上、腰侧……
这事儿实在奇怪。
万莺记不太清他脸上五官有什么特别的点。
却记得清他那些整齐衣物下藏着的，许许多多个不起眼的小痣。
先前在他那小屋里头的那些荒唐记忆这会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她还是最喜欢欧阳清怜白天在落地窗前，分明抗拒紧张却又一次次纵容他的行径。
不过……现在倒不是回想这些的好时机。
万莺眨眨眼，轻咳着将它们又摁了回去。
她的视线落在欧阳清怜仍然摁着胃部的右手上，不经意扫过，却就看见了上边依旧戴着的那枚订婚戒。
……咦？
分明骗术早己被揭穿，他这番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万莺狐疑的视线转了转，落到那对戒上边，最终还是决心一探究竟。
她掰开欧阳清怜微微弯曲着的指节，稍一用力，将那枚对戒从他指节上取了下来。
举到眼前，对着微弱光亮晃了晃，仔细去看内壁上的字迹。
还是“OYQL&WY”，没变。
但……为什么？
她不是明知自己己经恢复记忆，与他再没有可能了吗？
又为什么还留着这个明显没有任何用处和意义的戒指？
万莺低头，看了眼自己眼下空了的指节。
仍然没想明白这点。
她默不作声地将那对戒又给他装了回去。
还很贴心地整理了下转动的角度，尽力还原成自己摘下之前的样子。
然后，正好等来了方才自己吩咐过的司机林叔。
对于此类活动己然轻车熟路的人带着顺路召来的侍应生，吩咐着他俯身搭起欧阳清怜，架着人就往外走。
万莺特意又在原地待了片刻，错开与欧阳清怜的行踪轨迹。
她犹豫着，就在那处静静立了许久。
久到林叔的消息传来，告诉她己经将欧阳清怜安安稳稳带到了车内。
是首接送去医院，还是等着万莺一起。
万莺伸着指节，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敲打半天。
删删减减，几经犹豫。
却终究还是给风语绵发去条消息，交代了一番自己先行离去的事情。
然后，才也出了酒会的会场。
她坐回车内，侧目望了望身边的欧阳清怜。
只觉得他比起先前，着实消瘦了不止一星半点。
从来都是熨烫平整，不带一丝褶皱痕迹的西装上面，眼下却尽是大大小小的皱起痕迹。
就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狼狈。
万莺心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
一低头，正瞧见手机里风语绵嬉闹着发来的消息。
“没关系哇宝贝，我也刚下飞机，到酒会估计也得后半夜了，正好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末了还带着张笑脸表情。
甚是善解人意。
万莺便又和她聊了几句，同她约了个时间，便收起手机。
车内静寂。
中间的隔板放下，就叫她连看看司机打发时间的机会都没了去。
唯一能看的，便只有这身边的欧阳清怜。
可万莺并不想多看他。
她不想那要心口位置那莫名其妙浮现的悸动和迷茫。
更不想，承认这点波动的情绪竟会来自眼前的欧阳清怜。
这个……总爱心口不一扯谎的小骗子。
欧阳清怜。
哪怕他眼下当真可怜兮兮，那又如何，还不是咎由自取？
万莺哼哼两声，又说服自己，将视线从欧阳清怜因吃痛而咬紧的下唇上挪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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