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绣娘以背主之名被扭送去官衙,逃不过一个死。
事实上,对于孙绣娘这种家奴,主家就是没有理由打杀了也不碍事。但郭满并不想双手沾上鲜血,处置叛奴一事她宁愿让律法来。孙绣娘送走,孙绣娘的儿子却留下了。郭满还需要他指认赌坊的人。她有一种莫名的首觉,这赌坊背后必定牵扯不小的事。
在清除身边脏东西后,何氏的身体渐渐好转。如今人更嗜睡了。
时常坐着与人说话,转眼的功夫就睡着。
她这个精力不济的模样,也不适合继续管着府中中馈。老太君一边叹气一边又遗憾府上竟然连个能管事的人都找不出来。也不为难二媳妇,倒是亲自将中馈接过去管。不过她老人家年纪大,如今也没太多精力操持那些琐碎,便将郭满带在身边教导。
想着郭满也虚岁十五了,让她从旁帮衬,也顺势让孙女跟着学管家。
郭满上辈子在陆家是管过家的。只是上辈子她大包大揽,倒贴钱还不讨好。
这辈子管自家中馈,大事有老太君定夺,倒是轻松很多。
转眼的功夫,就是郭佳的生辰。
郭佳早就知晓她的及笄礼不会大办,却还是在确认她的及笄礼就是一家子凑一起吃顿团圆饭了事。气得一大早就在屋内哭,觉得十分委屈。
寒酸的团圆饭,不如不吃!
她的及笄礼,亲生母亲甚至都不被允许回来!!
郭佳又哭又闹,奈何前日因着偷摸去外祖家告状一事惹得老太君不悦,她将屋内的器物砸了个遍也没得到任何怜惜。郭佳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一瘸一拐地跑去郭湛的院子。想去求求这个平素不太搭理她的亲大兄。妄图叫一母同胞的大兄出面,让老太君改一改主意。
不过不凑巧,她难得来一次郭湛的院子,郭湛的院子此时却像是没有人。
郭佳扶着丫鬟的胳膊在中庭回廊站了会儿,小声喊了两声大兄,却也没见郭湛身边伺候的下人过来。她心道,难道大兄今日又出门去了?院里怎么又没人在?
刚想算了就这么走吧,她才转身,突然听见右厢房的屋子里有动静。
她心里一动,脚步顿住。偷摸往右边的屋子看过去。
那屋子里不知藏了什么,大白天的门窗紧闭。茂密竹林遮掩之下,显得影影重重的。
郭佳往日是很少来郭湛院子的。一来她跟郭湛不亲,没有私下来往的必要;二来郭湛性子古怪孤僻,自幼就独得很。不喜旁人不经他允许踏足他的院子。郭佳小时候不信邪,曾偷摸跑进来玩耍,被郭湛发现后给狠狠教训了一顿。自那以后,郭佳就老实了。
大兄难不成在院子里藏了不能见人的东西?
郭佳在意识到这点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抓到了大兄的把柄,就可以要挟他听她话了!有大兄帮忙,往后看谁还敢委屈了她!!
脸上闪过窃喜,郭佳摆摆手让丫头都退出去。
既然是大兄的秘密,自然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否则可就不管用了。
这么想着,郭佳一瘸一拐地尽量轻巧往那间有动静的屋子挪。
郭湛的院子是真安静。郭佳从中庭一路走到南边厢房,这院子荒凉得像没人住。郭佳心里莫名有点怕怕的,但一想到能抓到郭湛的把柄就又觉得心中激动。她小心翼翼地趴在南厢房的窗牖外面,借着茂密树木的遮挡,一只手指戳向了窗牖上的纱布。
既然要看郭湛的秘密,自然不可能走正门。郭佳心脏怦怦跳,整个人趴在窗扉上往里头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正好跟里头一双眼睛对上了。
那眼睛黑洞洞的,郭佳吓得一声惨叫,身体站不稳地往树干倒去。
里头的坤拿图从有人进院子开始就发现了有人来了。不过他没有阻止郭佳发现他。甚至,他还希望跟郭湛有关的人发现他的存在。只有这样,郭湛跟他才会绑得越来越紧,将来出事也必定只能选择救他。否则,郭府一家子都别想摆脱嫌疑。
然而此时,郭佳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发现了他。
门嘭地一声被推开,郭佳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门口。她指着里面衣裳凌乱一脸病容歪靠在贵妃榻上的陌生男人尖叫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大兄的院子里!”
“你说我是谁?”坤拿图本以为会是二房那个小仙女,却没想到来者是郭湛亲妹妹。
他有些失望。比起郭佳,自然是郭满更有份量。
坤拿图虽不像建安男儿风流文雅模样,却生得一副野性难驯的异域风情面容。微微卷曲的头发与泛着淡淡金色的双瞳,在乌发披肩衣衫微敞之下显得十分风流。
他闲适地歪着脑袋朝郭佳弯眼一笑,像一只蛰伏在洞穴的野兽:“我在你阿兄的院子,自然是他的贵客。”
郭佳原本还有些害怕,此时却被坤拿图笑得心脏怦怦跳。
她惯来喜欢长得俊美的男子,此时也不例外。整个人晕陶陶的:“你,你是大兄的贵客?我怎么没见过你?”
“兴许见过呢?”
坤拿图一眼就能将郭佳的心思看穿。似这种年纪的未经人事少女,最是容易诱惑。言语挑逗,眼神撩拨,很轻易就能让她们沉溺其中。
他笑得更引诱了:“妹妹,我受了点伤,暂时不便出入。不知妹妹可能帮我个忙?”
郭佳被他一句‘妹妹’给唤的面红耳赤。有心想骂此人不知羞,却又在看到坤拿图那张脸时模糊了态度。她有几分扭捏,心里最深处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她以往十五年的经验不足以分辨此时这人亲昵的笑容与说话口吻是否隐藏陷阱。
扭捏了片刻,还是相信了才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什么忙?”
“可以帮我把这个带出去吗?”
坤拿图从腰上解下一个镶金的木牌,“交到玄武大街的质子府去。”
“质子府?”
“对。”坤拿图温和道:“我是大金国的皇孙,前几日出府不小心被马车撞了。是你大兄将我带回来。如今我在你侯府己经住够了,也该回自己的住处。只是你大兄平日里太忙,我等闲找不着他。只能拖你给质子府带话,叫我的下人来接我了。”
郭佳握着令牌,见他微微敞开的胸口好似是有伤。
目光在他健硕的胸膛上扫过,她羞得满脸通红。昂着下巴就给了允诺。
“放心吧,我会帮你把话带到的。既然你身上有伤,就且歇着吧。”
说罢,她又多看了坤拿图一眼,晕乎乎地离开郭湛的院子。
没过两日,郭佳的人就把木牌送去了质子府。
质子府也确实来了人。只不过不是从大门递拜帖走进来,而是几个看起来就孔武有力的家伙翻墙进了侯府的院子。而后悄无声息地将坤拿图带走了。
郭佳得知坤拿图就这么走了还十分遗憾,遗憾他竟然一句感谢都没留给她。
不过她的人去了玄武大街一趟,倒是带回来一个消息。
陆缘生那个差点毁了她清白的泥腿子竟然没有身败名裂地被赶出建安城。如今人还留在城内,且看他如今交友的状况,似乎还攀上了高枝儿。
“他怎么会攀上高枝儿的?”郭佳不可置信。
要知道她娘当初可是下了狠毒的手段去收拾陆缘生,陆缘生这个没权没势的贱人没被她娘踩死,反而还混得风生水起,这怎么可能!?
“你打听了没有,他如今替谁办事?”
跟郭满恨不得陆缘生一辈子倒霉一样,郭佳如今也很恨陆缘生。若不是因为这贱人害她被捉奸,她的人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陆缘生简首就是她高贵命格上甩不掉的污点!
“奴婢打听了。”郭佳身边的仆妇是梁氏留的,办事很有一套,“太极宫,东宫太子。”
“太子?!!”郭佳发出了尖叫。
她不解,陆缘生这种低贱的货色,怎么会有这个运道去攀附太子殿下?!
“他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郭佳会生气实在是意料之中。仆妇也不意外,且等她撒完气才又道:“奴婢也花了些银钱打听了他最近在做什么。”
见郭佳看过来,仆妇继续道:“他最近正花大价钱找女人。”
郭佳:“找女人?”
“嗯。”仆妇点点头,道:“找到人后,他想尽办法把人弄晕了送到一处宅邸。那处宅邸旁人不知,只有梁家人知道是太子的。奴婢因此斗胆猜测是为太子找女人。”
郭佳没说话了。
她想起那日见到的太子殿下,俊美威严,看起来十分高贵。又想起如此俊美威严的太子殿下纳了梁家表姐为侧妃,心里的酸水泉涌一般地往上汩动。
许久,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兴许,她能因此阴差阳错成为太子的妃子呢?
想到太子,又想到了武阳王,郭佳一时难以抉择。
她觉得自己是深深爱慕武阳王殿下的。但奈何殿下高不可攀,且对她又太过冷漠无情,一点机会都不给她。此生嫁给武阳王无望。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弃心中所爱,只谋求高位了。
毕竟真论起身份,她的身份可比梁家表姐高贵得多,光祖父镇国公一人就足以抵梁府所有舅舅。何况她父亲是当今圣上钦赐的一品侯爵,还掌着西大营五万精兵。若她不小心跟太子殿下成了事,太子殿下即便是为安抚一把年纪还镇守北疆的祖父,也得好生对待她。
“盯着陆缘生,且等他下次再送女子去那宅邸时,务必事先告知我。”她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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