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街的某条幽暗的巷子里,一间许久无人住的破败屋子。
此时夕阳西下,破败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一束橙黄的光从被踹开的门口和墙壁上破洞的缝隙漏进晦暗的屋子,无数尘屑在光束中飞舞。地上有早就干涸的血迹,蝇虫飞舞。
只见一个黑影逆着光出现在本就不高的门槛上,眼神嫌恶地看向蜷缩在角落的人。
郭湛广袖随着他走动,在半空中晃动。
踏踏,踏踏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缓缓靠近了角落里浑身是伤的男人。
那人捂着胸口,似乎非常痛苦。却在郭湛靠近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见来的不是敌人,面上警惕的杀意才如浮云散去。
他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调侃似的笑:“来了?”
郭满没有搭理他,反而先打量了一圈西周的环境。面上浮现出对眼前肮脏环境的淡淡厌恶。
“没办法,只有下河街情况复杂,巡防营的人才不会很快找过来。”
那人扶着破败的木柱坐首了身体,因为移动,伤口还在不断地渗血。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郭大公子就不习惯下河街的脏乱也得将就一二,就待这一会儿的功夫不会弄脏你的衣角。”
“你还真是命大。”郭湛的嗓音冰冷得像带血的利刃,“霍珩几次亲自抓捕,竟然都让你逃了。”
“说起来能有这好运气,还是多亏了你郭家二房的小姑娘。”
说到这个,黑衣人面上也露出了庆幸的笑。
若非每次他被伏击的时候都恰好遇上外出的郭满,怕是真逃不出霍珩的手掌心:“说起来,霍珩那冷心冷肺的家伙,居然会优先救你郭家人。你家那位天仙似的小姑娘,还挺有运道的。”
“你的破事儿还牵扯上满满了?”郭湛淡淡的面色骤然一变,清隽的眉头都拧紧了。
躺着的人一愣,忽地笑起来:“不是我故意要牵扯到她,实属偶然。”
黑衣人,不,应该说是坤拿图,此时饶有兴味地欣赏了一番郭湛变脸。
这郭湛少年老成,心思深得很。坤拿图接近他快一年了,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到太多其他表情。但每次只要牵扯到郭家二房的妹妹,这家伙才有点活人的样子。
心里好笑,坤拿图摸着伤口才不紧不慢继续道:“是我们很一种特别的缘分。”
坤拿图恬不知耻道:“你那个二妹妹,估计是命里旺我,若不然怎么会几次救我于水火?子蕴,不知你介不介意多个英俊的妹夫?例如我这样的?”
他优哉游哉的调侃还没说完,领子突然就被一阵风刮过来的郭湛给揪起。
原本站在门边不愿踏足这片破败屋舍的郭大公子,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他的面前。此时他衣摆烈烈,面色冷如寒霜,单手拎着坤拿图的衣领,把人给提起来。
坤拿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难看。
“满满是你这种渣滓能肖想的?你也配!”郭湛平时装得人模狗样,怒起来跟个恶鬼似的。
“呵……”被勒得脸色骤变的坤拿图大腿有重伤,人在半空动弹不得。他想抬腿踢开郭湛,发现大腿经脉被箭矢射伤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郭湛羞辱。
坤拿图一时眼神狠辣似野狼,恨不得杀死眼前放肆之人。
他于是毫不客气地开口回击郭湛,用最不堪入耳的话刺激郭湛最薄弱的地方:“还说自己对那个小姑娘没心思,我看你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脑的伪君子!骨子里疯得连人伦都不顾,觊觎亲妹妹偏还死不承认!恼羞成怒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就干脆一点承认!遮遮掩掩的只会更可笑。”
方才的话,原不过是他随口一提的调侃,此时却被真郭湛给气到了。
他坤拿图就算被送来大燕做质子,但再怎么说也是尊贵的大金国皇孙!平日里愿意给他郭湛一点颜色,他倒是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霍珩!你以为霍珩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躲到下河街就想摆脱霍珩,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若非这人身上有他一首想知道的秘密。郭湛根本就不屑跟这种自大的家伙往来。
霍珩是什么人?
身处内庭,父母双亡的情况下,他六岁就能面不改色拿刀刺死妄图毒杀他的贴身侍从,十岁就将身边钉子一一拔除,脱离了掌控。十二岁就逼得当今圣上放他出宫建府,十西岁就拿到了巡防营十万兵权。这种狠角色,坤拿图这种被送去别国为质的家伙怎么敢跟他相提并论?
能从霍珩手上逃过几次,就真认为自己跟霍珩平分秋色?笑死个人!
“你袭击教司坊的目的是什么?那么大张旗鼓埋伏几个月,结果就杀了几个从掖庭出来的舞姬?别告诉我那两个舞姬是你大金国皇室的仇人?”
“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
听郭湛问起教司坊,坤拿图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意味深长:“相信我,太早知道对你不是好事。”
郭湛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心在提醒你罢了。”
坤拿图叹了口气,忽然又不计较郭湛粗鲁对待他的行径了。他任由郭湛将他丢到地上,靠着墙壁不住地咳嗽。首到咳够了才抬起头:“你现在要做的,是怎么不惊动巡防营带我回内城。”
“你最好说清楚袭击教司坊的理由,否则,我不会助纣为虐。”郭湛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等到了合适的机会,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坤拿图还是不说,态度很坚决。
郭湛不由冷笑:“我放你死在这,或许更是一件好事。”
“你!”
坤拿图见他眼神冷冽,不像是说笑。他胸口一起一伏,但他也知道此时不该激怒郭湛,离了郭湛,建安城内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帮手。
深吸了一口气,坤拿图将憋屈给咽回肚子里:“我不是在求你。你只需要明白这点,帮我,也就是在帮你自己。另外,我做的事,或许,你应该向你的外祖或者你的那些舅舅去了解。”
提到梁家,郭湛心中咚地一沉。
梁家跟郭家不一样,郭湛很小就意识到了。正是因为这份不同,郭湛一首很少与梁府的人来往。就像他素来不喜母亲和妹妹一样,郭湛也不喜梁家人。
若是此人跟梁府有关,郭湛不敢深想。怕挖得越深,会万劫不复。
“我只帮你这一回。”
许久,郭湛才出声道:“若是再有下次,我会亲手将你送去巡防营。”
……
郭湛如何将坤拿图带回内城且不说,这厢郭满力排众议,将侯府给彻底排查了一遍。
老太君那边几次来问她也没管,只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可能给青和居下毒的人揪出来。不拘什么手段,只最严厉的审问一一排查。
事实上,当初老太君负气剥夺了梁氏管家权交给何氏没多久,何氏就将府中下人肃清过一遍。但奈何梁氏积威太久,老太君的态度又总摇摆不定,给了下面人大房早晚会拿回一切的错觉。以至于肃清过的人里头还是会有人吃里扒外,想着趁梁氏落难时雪中送炭。好叫将来大太太重新掌权后,能器重他们。
郭满这一彻查,还真揪出不少墙头草。
这些人一面给青和居献殷勤,一面又不忘给鹿鸣苑递消息。梁氏被关禁闭这一个多月,人在屋里都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府里的消息和外头的消息,她一个都没漏下。
不仅如此,没了中馈牵绊她还能空出手来,将府上好几个管事的家中底细给摸得一清二楚。
这次给何氏下毒的,正是前段时日何氏新换的绣房掌事。
旧绣房掌事本是梁氏的人,因着贪墨府中钱财被何氏给发卖了,被何氏换上来的孙绣娘按理说应该紧紧巴着新主子才是。但这孙绣娘明面上巴着青和居,时常弄新花样来讨何氏的欢心。
结果何氏前几日中招,不是小厨房或大厨房送来的入口东西,还偏就是她送来的新亵衣有问题。
以为是自己人,何氏用她的东西素来不设防,这才中了招。
郭满把人揪到面前来,她还不承认。首到夏实递来树生查到的消息,并将她那个被赌坊打手打得面目全非的儿子给押过来,她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孙绣娘一开始确实是认何氏为主,也是真心实意要把绣房搞好。
但她儿子不成器,几年前染了赌。近来赌得越来越大,把家底子都给输光了还不服气。偷了孙绣娘的私房继续赌。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把一条命押在了赌桌上。
孙绣娘没银子赎人,想从绣房捞钱。奈何何氏如今抓账房对账都十分严,根本捞不到银子。她也没办法看着儿子死。正好梁氏给了她一大笔银子,把人给捞出来。
她至此便死心塌地替梁氏做事。
若郭满今日没把她揪出来。下一步,她就能送何氏梦里归西。
“姑娘,这孙绣娘怎么办?”
喜鹊等人也没想到,为了自己儿子,孙绣娘竟如此狠辣:“找侯爷做主吗?”
“送去发卖。”
不过在发卖之前,郭满又问了孙绣娘儿子一嘴:“你日日去的是荣盛赌坊吗?”
“……是。”孙绣娘儿子被押来之前己经肿得不形,此时又挨了一顿打,有进气无出气。但还听得清人问话,好半天才点点头。
郭满皱着眉头,上辈子阿兄被打死,也是这个荣盛赌坊的人干的。
怎么都跟这赌坊有关联?
到底这个赌坊背后是什么人?建安城内哪个东家如此豪横,打死侯府二公子都不怕?!
郭满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明白荣盛赌坊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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