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小屋”经历了那场“安神香薰”引发的“生化危机”后，南巷的空气都腌入味了。
一股呕吐物拌劣质香水的陈年老坛酸菜味儿。
老王那破锣嗓子都消停了，据说被老婆用消毒水搓掉了一层皮。
店里？
叶辰拿白醋兑水擦洗八百遍也没用，那味儿像长在墙缝里了。
顾客？
早跑光了，偶尔来个新面孔，鼻子一抽，立马表演一个“前方有地雷”的战术后撤。
角落里那堆“辰星草本呵护款”纸筒筒，和积灰的硅胶邻居们一起，成了店里最稳重的装饰。
瘪饼干盒也回归了本职工作，装受潮的苏打饼干。
叶辰本人？稳如老狗。
坐在收银台后面，避开“重灾区”，专心致志地搅和着碗里一坨暗黑物质。
据说是用“蛇床子”、“苦参皮”和“白鲜皮”边角料加醋调的糊糊。
气味嘛？朴实！
也就比陈年酸菜缸底混了点生石灰那么提神醒脑。
吱呀！！
门轴干涩的呻吟打破了寂静。
一个身影，像条滑溜的泥鳅，挤了进来。
深蓝色化纤西装，皱得像咸菜干，肩头还缝着个俗艳的“Happy Life”心形Logo（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性福人生”连锁店的）。
里面是领口发黄的白衬衫，油渍领带歪得很有想法。
瘦长脸，眼珠子滴溜乱转，下巴几根胡茬倔强挺立，腋下夹着个鼓囊囊的“Happy Life”人造革文件夹。
浑身上下写着“伪精英”和“街溜子”的混搭风。
来人正是钱多金的狗腿子，张伟。
他一进门，鼻子先表演了个高难度抽抽。
脸上立刻挂上嫌弃+优越感的扇形统计图。
目光雷达一样扫过空荡的货架、积灰的硅胶，精准锁定角落里的“辰星草本呵护款”。
“啧！”一声鼻音浓重的嗤笑，自带3D环绕立体声。
他迈着八字步，踱到纸筒筒堆前。
两根留着黑泥长指甲的手指，极其嫌弃地捏起一个纸筒筒，仿佛捏着刚从化粪池捞出来的传家宝。
对着光，装模作样地欣赏那歪扭的卷筒
透明胶带粘的包装、印着“鸿运当头”的过期挂历纸，还有叶辰那狗爬般的“辰星草本呵护款”。
“哎哟喂！”
张伟捏着嗓子，模仿着电视购物里专家的调调，“就这？垃圾桶里捡的都比这体面吧？还呵护款？呵护谁家下水道呢？”
指甲在纸筒上刮出刺啦声，满脸鄙夷。
他捏着纸筒，晃到收银台前，像刚发现叶辰，“啪”地把纸筒甩在油腻的台面上。
三角眼锁定叶辰，假笑挂上嘴角：
“老板？你就是那个？搞买一送一送咨询的神医？”
“买一送一”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充满戏谑，“有点想法啊！不过嘛？”
他拉长调子，身体前倾，文件了紧，压低点声音（但保证全场听见）：
“我代表性福人生总部，来关爱一下小同行。
这行水很深！
不是弄点烂草叶子塞进破纸筒就能混的！
知道什么叫正规渠道吗？产品质检吗？用户体验吗？”
每说一句，长指甲就在油腻台面上“笃笃”敲一下，跟敲木鱼似的。
“看看你们这风水宝地！”
张伟猛地张开手臂，环视空荡简陋、余味绕梁的店铺，优越感爆棚，“这卫生？这陈列？
还有那什么健康咨询？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赤脚医生摆地摊那套？
糊弄糊弄没见过世面的还行！在我们性福人生眼里。”
他故意停顿，三角眼闪着恶意的光，一字一顿：
“纯属笑话！”
店里死寂。
只有台面上那个沾着黑泥的纸筒，还在微微滚动。
张伟得意地扬着下巴，等着看眼前这穷酸店主炸毛或窘迫。
叶辰缓缓抬头。
手里搅糊糊的竹签停了，拉出一道粘稠的泥痕。
他没看张伟那张挑衅的脸。
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只沾了黑泥的“呵护款”纸筒上。
那眼神，像是在研究一件国宝，又像在看一只路过的蚂蚁。
沉静，深邃，毫无波澜。
没有怒，没有窘，连一丝被冒犯的涟漪都没有。
平静得像刚给张伟上完坟。
张伟脸上的得意瞬间冻住，心里那点猫捉老鼠的，“滋啦”一声，凉了。
他下意识挺了挺不存在的胸脯，腋下的文件夹突然变得千斤重。
叶辰的目光，终于慢悠悠地从纸筒上挪开，抬起来，精准地钉在张伟那张开始挂不住、强装镇定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
张伟感觉自己精心排练的“精英莅临指导”剧本，在对方平静的眼神里，碎成了渣渣。
连带着他肩头那个闪亮的“Happy Life”心形Logo，都显得有点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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