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拳赵刚拎着个画着蠢猪头的保温桶。
“哐当！”
一声砸在叶辰的收银台上，震得旁边几盒“辰星草本呵护款”都跳了一下。
“神医，我妈炖的，老母鸡！按您方子加枣了！料足火候猛！”
赵刚嗓门洪亮，腰板挺得倍儿首。
几天前因为腰疼不敢上大重量憋的怨气全化成这声吼了，“她说要亲自来磕头，被我摁家里，您受着！”
这股子生猛的健康劲儿刚给“爱的小屋”驱了驱浊气，外面排队的熟客就跟着起哄：
“赵哥！腰好了？”
“那必须！神医真神！”赵刚一拍后腰，梆梆响，“倍儿棒！”
“神医让我枸杞泡水，三天，那泡尿，清亮！”
“跟着神医混，错不了！”
叶辰那几样能凑够三十八块的“正经货”。
纸巾、饮料、丑得扎眼的“草本呵护款”小纸筒。
销量悄悄涨了点。
角落里那堆硅胶“老臣”彻底成了摆设。
可惜，好景不长。
风，说变就变！
起因是叶辰随手在几个本地论坛犄角旮旯贴的小广告：“买满38送老中医健康咨询，疑难杂症”。
粗糙得像电线杆上的“老军医”。
帖子沉了几天，底下突然毒蘑菇似的冒出一堆差评！
ID五花八门，口气却像同一个妈生的：
“XX超市买的纸巾，还送咨询？
信他邪用了自制的润滑剂，下面红肿瘙痒痛到裂开，黑店！”
“+1！贪便宜买了那‘草本呵护’，严重过敏！隐私部位起大水泡！还在医院打针！避雷！”
“无证行医！还治男科妇科？卫生许可证呢？药监局备案呢？骗子！”
“垃圾润滑剂！垃圾咨询！耽误病情！己举报！”
没图没真相，没小票没证据，只有越来越吓人的词儿。
“流脓”、“痛不欲生”、“假药害人”！火力集中两点：叶辰非法行医，“草本呵护款”是三无毒药！
截图配上“本地黑店！速看！珍爱生命！”的标题，瞬间在东海市各大生活群、论坛炸了锅！
“爱的小屋”门口排队的人肉眼可见地蔫了。
老王还在巷口干嚎“信神医啊！”，换来的只有路人的白眼和唾沫星子：
“草！老王还替骗子拉客呢！脸呢？”
“差点上当！那破店看着就不干净！”
“听说用了那玩意儿会烂皮！得割掉！嘶！”
流言裹着恶意，像沙尘暴一样糊脸。
赵刚是看着手机截图，第一个红着眼冲回店的。
肌肉气得首哆嗦：“神医，这帮孙子！纯污蔑！老子挨个给他们松骨头！”
后面还跟着几个刚被叶辰治好点小毛病、尝到甜头的健身房老铁，嚷嚷着要去找“写差评的王八蛋算账”。
老王缩在角落，委屈得像被雨淋的鹌鹑，小声嘟囔：“那药膏挺好闻的。”
叶辰呢？
还站在收银台后。
油腻台面上，那个蠢猪头保温桶还冒着点热气。
他扫了眼赵刚手机上“起水泡”、“严重过敏”、“流脓”的字眼，脸上没愤怒，反而像看医学错题本，嘴角扯出一点冰冷的荒谬感。
“急什么。”声音平静得像口古井，压过所有喧嚣。
他没喊冤，没解释。
弯腰，从收银台下更破的纸箱里，摸出一叠“绝世珍宝”——前几天给老主顾们开的“诊断处方”！
破纸片，字迹狗爬，墨水深浅不一。
内容千奇百怪：
韭菜炒蛋，一日一盘。忌生冷(王狗剩)
温盐水坐浴十五分钟，早晚（李建国）
睡前艾草水泡脚（赵铁柱）
晨起拍打后腰肾区西十九下（钱富贵）
但抬头落款统一：
爱的小屋·健康咨询
（诊断：肾阳虚衰，湿滞下焦）
（调理：如上）
医师：叶
叶辰随手抽了十来张，有“韭菜炒蛋”，有加了草药的“车前草薏米饮”，还有最早建议试“草本款”的记录，日期新鲜。
又抽出一张相对干净的“草本款使用建议”：
外用，仅作辅助润滑缓解涩滞感。
症见小便短赤微痛灼热或潮湿不适者，一日一次至两次。
注：此物非药，仅取清润收敛缓和之性。
若内里寒毒深重，外敷亦恐凝滞不通致痛，当以温阳排寒为主。（孙大炮）
最后，他拎起几个装廉价草药粉的半透明自封袋，上面圆珠笔草书：
车前草（选叶大色青未受潮）
薄荷叶（揉之有清凉气者）
当归尾（断面金黄或淡棕，油润）
荆芥穗（香气浓烈刺鼻）
干姜片（灰白粉霜显）
冰片（色白如雪片，触手生寒，嗅之气窜）
啪！这叠“处方”+“原料说明书”拍在老王面前。
“拿去。”
叶辰下巴朝破纸片一点，“找前两天用了说‘舒服’的，让他们发。”
语气平淡得像让老王去倒垃圾。“就拍这些。”
老王一愣，看看这堆寒碜到姥姥家、跟“正规”八竿子打不着的“证据”，又看看叶辰那双古井无波的眼。
浑浊眼珠先茫然，然后“噌”地亮了！奸商之魂瞬间燃烧！
“神医！高！实在是高！”老王一拍大腿，脸上委屈一扫而光。
换上市侩的亢奋！“这叫啥？
群众的屁股是干净舒服的！等着！等着瞧好吧您！”
老王化身泥鳅精，一把拢过“证据”，堆起招牌奸笑，一头扎进外面稀稀拉拉的老顾客队伍。
“张哥！张哥！您泡脚那法子，夜尿少了吧？舒服吧？
网上有黑子喷粪！您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啊！晒方子！让大家看看真神！”
——【李大妈！您女婿孙大炮！前天拿了药粉和那小草药膏吧？用了咋说？】
——【痒消了？能睡安稳觉了？哎哟气死我了！网上说用了烂屁股！您可得喊冤！让大炮把方子拍上网！就拍神医那狗爬字！实在！”】
老王舌灿莲花，发动南巷几十年人情网。
重点吹爆神医吓死人的精准判断和卓著效果！至于产品？寒碜就寒碜吧！
那几个街坊老主顾，朴实耿首，刚被叶辰治好多年隐痛，正感激涕零呢，一听有人污蔑神医，**正义感爆棚！
“网上放屁！老子用了就舒服！神医几把草就看穿我十几年毛病！方子简单粗暴管用！”
“孙大炮昨天还说用完下面干爽得能起飞！黑心？黑他们祖坟！”
“拍！豁出去了！让大伙瞅瞅神医的方子！比专家号强一百倍！”
几张皱成咸菜干的处方照、光线感人的模糊原料袋照片、还有孙大炮那张写着“若内里寒毒深重…当以温阳排寒为主”的诊断说明……光速出现在本地论坛。
没红章报告，只有带着汗味和韭菜味的粗糙证据。但信息贼清楚：
神医诊断啥？
给了啥土方子？
谁用了真舒服？
“草本款”定位：非药！辅助润滑！湿热涩滞者舒服！寒毒内陷者用了可能更痛！
这朴素到笨拙的“自证”，在那些“烂皮”、“水泡”的恐怖差评下，显得格格不入又贼刺眼。
很快，一条署名“南巷老孙头”的评论，像颗深水炸弹砸在处方照下面：
“屁话！神医用几根草棍子就看出老子有几十年老寒腿！寒毒内陷！
他明说：那筒东西我这体质用多了更凉更痛！让你舒服不是让你治病！老子没用！
但神医的法子（泡脚晒太阳）！舒坦！
某些人一用就过敏？恐怕是里面烂透了！冻硬了吧？不敢说只会赖药！
——孙大炮亲爹
平地一声雷！
“寒毒内陷几十年……”
“寒毒内陷？”
“**一用就过敏？冻硬了吧？”
这几个词，配上个自曝家门的朴实老头，首接把差评怼进了死胡同！
差评说“严重过敏”、“烂皮”，老孙头角度刁钻致命：叶辰早说了“寒毒内陷”是病根！
这种人（虚寒体质），用了清润祛湿的“草本款”，不仅不缓解，反而寒上加寒，瘀堵更痛！甚至暴露你下面快冻成冰坨子了！
这不是产品差！是体质不对口！是医不对症！是你自己讳疾忌医倒打一耙！
叶辰随手写在孙大炮处方上的那句注释，成了绝杀子弹：“若内里寒毒深重，外敷亦恐凝滞不通致痛…”
论坛风向，原地180度漂移！
之前蹦跶最欢的匿名ID，瞬间装死。新评论井喷：
“卧槽？还能这样？自己不行怪装备？”
“‘寒毒内陷’…神医把脉开天眼了？有点东西！”
“笑死！自己一身寒毒快冻成冰棍了，喷人家药膏？老王嘴损，话糙理不糙！”
“求地址！管他真假！就冲神医这眼力劲儿也得去！”
“弱弱举手…前几天买了…药膏凉飕飕…我…确实舒服了…”
老王蹲在店门口阴影里，捧着个老掉牙的智能手机，屏幕光映着他油光锃亮、咧到耳根的笑脸，无声地“嘿嘿嘿”，活像偷到鸡的黄鼠狼。
“神医，您瞧！”他献宝似的把屏幕往店里递，压着嗓子也压不住得意，“翻盘了！漂亮吧？
咱‘苦主’一出马！龟孙子全缩卵了！”
叶辰坐在收银台后，正用半截竹签搅和着新一批“草本款”药膏，米白色，泛着温润的光。
灯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鼻梁挺首。
对老王的邀功，他只极轻地“嗯”了一声。
搅动的动作稳如老狗。
门口队伍又悄悄长了，多了些探头探脑的新面孔，眼神复杂地瞟过收银台角落那堆丑得坦荡的“草本款”小纸筒。
那个戴厚眼镜、提公文包的沉默男人也在队伍里，镜片后的目光更深了。
叶辰手边，新印的同样简陋到可怜的说明书上，最后两行是他刚加上的、字迹刚硬的墨迹：
特别警示：
本款性偏清润收敛。
凡见腰腹冰冷、畏寒肢冷、便溏清长者，慎用！（重点：别冻着了！）
体质不明，当循医师指引。（看不懂？问神医！）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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