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林晚残破的意识。
身体深处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小腹那如同生命被生生剥离的尖锐坠痛,还有灵魂被反复践踏碾碎的麻木……所有感知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仿佛沉在冰冷的海底,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光,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胃部的翻江倒海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
沈翊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宿醉的钝痛如同无数根针扎进太阳穴。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昂贵的手工地毯纹理硌着他的侧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酒气、血腥味,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死寂般的冰冷气息。
他头痛欲裂,意识混沌,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他撑着沉重的身体坐起,手掌按在冰冷的地面上,触感粘腻。他低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晨光,看清了自己手上沾染的暗红色——是干涸的血迹!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昨晚的疯狂、暴戾、妒火和那些刻毒的话语,瞬间冲垮了他混沌的意识!
医院……报告单……陆沉渊……“野种”……
还有……林晚!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眸瞬间聚焦在不远处那张凌乱的大床上!
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林晚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惨白的脸陷在同样惨白的枕头里,如同易碎的瓷器,没有一丝生气。晨光熹微,勾勒出她单薄得几乎能被被子淹没的轮廓。她身上盖着薄被,但在外的脖颈、手腕上,布满了刺目的青紫淤痕——那是他昨晚如同野兽般留下的罪证!她的嘴唇红肿破皮,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衬得她的脸色更加灰败。
最刺眼的,是她身下洁白的床单上,那几处己经变成暗褐色的、不规则的血迹!如同盛开的、象征着毁灭与死亡的罂粟花!
那是……孩子……?
一个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沈翊!他昨晚在暴怒和酒精的催化下做了什么?!那狂暴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占有……那不顾一切的冲撞……他当时只想着摧毁、质问、发泄那焚心的妒火和痛楚!他完全忘记了……她当时的情况!那份报告单上冰冷的“先兆流产”!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宿醉的头痛和不适!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扑到床边!
“晚晚?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颤抖。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指尖却在距离她皮肤一寸的地方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怕惊扰了这具己经失去生命的躯体。
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
微弱,但还存在。
指尖感受到的那一丝微弱的气流,让沈翊紧绷到极致的心脏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慌攫住。她还活着,可她看起来……像一个被彻底打碎后勉强拼凑起来的玩偶,了无生气。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圈深紫色的淤痕上,那是他昨晚如同铁钳般留下的印记。再看向她平坦小腹的位置,被薄被覆盖着,可那几处暗褐色的血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悔恨!铺天盖地的悔恨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他都对她说了些什么?!“野种”?“躺在谁的床上”?那些恶毒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话语,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竟然用最粗暴的方式,去伤害一个本就虚弱、可能正孕育着他自己骨肉的女人?!
“晚晚……对不起……”沈翊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哽咽。他颓然地跪倒在床边,高大的身躯蜷缩着,额头抵在冰冷的床沿,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这一刻,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酷无情的帝王,脆弱得像个做错事却不知如何弥补的孩子。
宿醉带来的混沌逐渐褪去,理智艰难地回笼。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被妒火和酒精掩盖的真相,此刻如同尖刀,清晰地剖开他混乱的内心。
他为什么要带那些女人出现?为什么要纵容白薇模仿她、挑衅她?
真的是为了报复她利用他、算计他吗?
还是……因为那本日记撕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后,他只能用这种最幼稚、最拙劣的方式,去试探她的反应?去乞求她的在意?去证明……她心里还有他?
“我……我没碰过她们……”沈翊的声音闷闷地从床沿传来,带着一种急于澄清的卑微和痛苦,“一个都没有……晚晚……你信我……”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和深不见底的悔恨,急切地看向依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的林晚,仿佛在寻求最后的救赎。
“那些女人……只是做给你看的……”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声音因为痛苦而断断续续,“我想看你生气……想看你为我吃醋……想证明你还在乎我……哪怕一点点……哪怕只是像以前那样……带着目的哄哄我也好……”
“白薇……”提到这个名字,沈翊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厌恶和自嘲,“她只是个赝品!一个拙劣的模仿者!我留着她……是因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卑微和可怜,“因为她会哄我……会说那些你不再愿意对我说的话……会说‘沈总你真厉害’、‘沈总我好崇拜你’、‘沈总我只爱你’……哪怕我知道那是假的!是演的!是冲着我的钱和地位来的!”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可是晚晚……我需要那些话!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我是被需要的!是被崇拜的!是被爱的!哪怕那是假的!因为我从你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他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从不主动说爱我……”他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积压己久的委屈和绝望,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次都没有!哪怕在我对你最好的时候!哪怕在你沉沦在我怀里的时候!你只是沉默……只是接受……或者推开我!你总是那么清醒!那么克制!好像随时都能抽身离开!好像我对你来说……从来就不是唯一!从来就不是不可替代!”
“晚晚……”他再次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他颤抖着伸出手,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触碰林晚冰凉的手背,仿佛怕碰碎了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该……那样伤害你……”他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心如刀绞。
“我只是……太害怕了……”他卑微地哀求着,将脸轻轻贴在她没有受伤的手背上,汲取着那微弱的、属于她的温度,声音低得如同梦呓,“我怕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我怕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我怕你随时会离开我……去找……别人……”
“哄哄我就好……”他重复着昨晚在狂暴中那卑微的祈求,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破碎,“晚晚……像以前那样……骗骗我也好……说一句你爱我……说一句你只爱我……哄哄我……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给你……命都给你……好不好?”
他卑微地跪在那里,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对着他唯一的神祇忏悔、哀求。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林晚的手背,也浸湿了冰冷的床单。他将自己所有的不安、脆弱、占有欲和那扭曲到近乎卑微的爱,都剖开在她面前,鲜血淋漓。
病房里只剩下男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和女人死寂般的沉默。
林晚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沉睡,或者……己经死去。
只有那被沈翊泪水浸湿的手背,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像蝴蝶濒死时最后一下翅膀的扇动。
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
她听到了。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砸在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的解释,他的悔恨,他卑微的祈求……
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和解脱。
反而像一把冰冷的盐,狠狠洒在了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带来更深的、近乎窒息的痛楚和……彻底的冰冷。
原来,他所有的疯狂报复、所有带给她极致痛苦的羞辱,根源竟在于此——她从未主动言爱。
多么荒谬,又多么……令人心死。
她看清了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
他的爱,是如此的疯狂、偏执、充满毁灭性,需要她燃烧自己去填补他内心的黑洞,需要她用谎言和哄骗去维持那份虚幻的安全感。
而她的“罪孽”——那份始于利用、最终却无法宣之于口的爱——和他造成的伤害相比,沉重得让她无法背负,也……不值得被原谅。
为念念。
也为了……她腹中这个饱受摧残、不知能否保住的小生命。
她必须逃离。
必须。
紧闭的眼睫下,一滴冰冷的泪,无声地滑落,没入鬓角,消失无踪。
而她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在薄被下,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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