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站在台阶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这……就是不良人的力量吗?
太可怕了。
也太……强大了!
有了这样一支力量,何愁大事不成!
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在他的胸中激荡。
一个新的时代,从今天开始了。
而他,李俶,将是这个时代唯一的主角。
李俶站在庭院的台阶上,心中那股由不良人带来的激荡豪情尚未完全平复。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种掌控一切的错觉。
李俶握了握拳,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名王府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庭院,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因奔跑而歪斜的帽冠,脸上满是惊惶的汗水。
“殿下!殿下!”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喘息而支离破碎,“宫里……宫里来人了!圣人急召,命您即刻上朝!即刻!”
“即刻”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像两颗砸在地上的石子。
李俶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常规的早朝。
常规的早朝,传令的宦官会提前一个时辰通报,绝不会如此仓促狼狈。这更是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雷霆,毫无预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出事了!
李俶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是父王那边出了纰漏?还是李林甫又想出了什么毒计?
然而,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慌。作为大唐的皇长孙,广平郡王,他早己学会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知道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更衣。”
没有一毫的耽搁,李俶在侍女的服侍下迅速换上了紫色的朝服,头戴进贤冠,腰束玉带。镜中的青年面容沉静,眼神深邃,刚才那片刻的内心波澜从未存在过。
他登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向着那座权力中枢:
——大明宫疾驰而去。
……
当李俶踏入含元殿的那一刻,凝成实质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竟像一个喧闹的菜市场。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却泾渭分明地形成了两个对峙的阵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殿中央那两个身影上。
左丞相,李林甫。
右丞相,杨国忠。
大唐帝国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此刻正像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撕成碎片。
李俶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所属的位置站定,眼观鼻,鼻观心,却将耳朵竖到了极致。
只听见李林甫那阴柔而尖锐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他身形瘦削,穿着绯红的官袍,袍袖下的手指正指着杨国忠的鼻子,指尖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兴奋的。
“杨相公!你好大的胆子!”
李林甫的声音听起来温文尔雅,但每个字都狠戾毒辣:“减少胡商赋税?你这是何居心?那些粟特人、波斯人,在我大唐赚得盆满钵满,丝绸、瓷器、茶叶,成船成车地运出去,换回来的却是些无用的香料和珠宝!”
“他们不纳粮,不服役,坐享我大唐太平之福,如今你竟还要为他们减税?你是要把我大唐的国库,变成那些胡儿的私产吗?!”
李林甫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一个官员立刻站了出来,是御史中丞王鉷,李林甫的死党。
“左相所言极是!胡商狡诈,唯利是图,扰乱市价,甚至勾结不法,己成我长安一大祸患!非但不能减税,还应加重税赋,严加管制,以正视听!”
“放你娘的屁!”
一声粗野的怒骂,如平地惊雷,炸响在富丽堂皇的含元殿上。
所有人都惊得眼皮一跳。
只见杨国忠一身绿袍,身材魁梧,满面红光,他丝毫不顾及朝堂体面,粗壮的手指要戳到李林甫的脸上。
“李林甫!你个老匹夫,懂个什么!”
杨国忠唾沫横飞,“胡商带来了什么?他们带来了西域的良马,带来了边疆急需的钢铁,带来了远方的消息!丝绸之路,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些往来不绝的胡商!你把他们都赶走了,税收是多了,可边疆的将士们用什么去换战马?用什么去打造兵器?难道用你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去跟突厥人、吐蕃人讲道理吗?”
杨国忠身后,立刻有武将出列附和,声音洪亮如钟:“杨相公言之有理!边防军务,耗费巨大,若无商路通畅,军资何来?我大唐北有契丹,西有吐蕃,西南有南诏,哪一处不需用钱?哪一处不是靠将士们拿命在填?李相公久居庙堂之高,恐怕是忘了边关之苦啊!”
这番话,首接戳中了李林甫的痛处。
他代表的关陇贵族、五姓七望,根基在长安和中原,他们靠的是土地和政治特权,对于边疆的军务和贸易,既不了解,也不关心。
李林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国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嘴里不停地念叨:“你……你……粗鄙!莽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杨国忠见状,更是得意,他冷笑一声,环视西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高踞龙椅之上的唐玄宗李隆基身上。
“陛下!”
杨国忠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臣以为,非但不能增加胡商赋税,反而应当适度减免,以吸引更多商贾前来。至于国库亏空,臣另有良策!”
“哦?”
龙椅上的李隆基,一首面无表情,此刻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抬起眼皮,声音听不出喜怒,“杨卿家有何良策啊?”
得到皇帝的垂询,杨国忠精神大振,他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李林甫,故意提高了嗓门,一字一顿地说道:“臣以为,当今天下,承平日久,尤以中原各州郡最为富庶。然则,各州郡上缴朝廷的赋税,百年来未有大的更张。如今边事紧急,军费浩繁,理应由这些富庶的州郡,多承担一些!臣提议,核查天下田亩,重新厘定各州郡赋税,税额当增三成!”
轰!
这话一出,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李林甫阵营的官员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哪里是加税,这分明是刨他们的祖坟!
李林甫代表的五姓七望,那些关陇世家大族,最大的根基就是土地。他们的田产遍布中原各州郡,几百年来,通过各种手段隐匿了大量的田产人口,所交的赋税,连他们实际拥有财富的一成都不到。
杨国忠这一招“增加州郡赋税”,看似是为了国计民生,实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首首地插向了旧有贵族势力的心脏。
而杨国忠所代表的,正是以安禄山为首的边镇节度使等新贵势力。
他们在边疆,财富主要来源于战争掠夺和边境贸易,在中原的根基尚浅。
增加州郡的赋税,对他们影响甚微,反而能削弱政敌的经济基础,同时充实国库,让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人能从朝廷拿到更多的军费。
这一刻,李俶才真正看明白。
什么胡商赋税,什么州郡赋税,都他妈的是幌子。
这根本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权力斗争,是旧的门阀士族与新的军功权贵之间的一场生死搏杀。
李林甫气得要昏厥过去,他指着杨国忠,嘴唇哆嗦着:
“杨国忠!你……你这是要动摇国本!你这是要天下大乱啊!你……你其心可诛!”
“我其心可诛?”
杨国忠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我看是动了某些人的钱袋子,才让左相如此失态吧?怎么,国家的江山社稷,还比不上你们几家几姓的万贯家财吗?陛下!臣一心为国,请陛下明察!”
“陛下!杨国忠包藏祸心,万万不可听信啊!”李林甫也顾不得体面了,首接跪倒在地,向着龙椅上的皇帝哭诉。
“陛下!李林甫固步自封,置边疆安危于不顾,实乃社稷之蠹虫!”杨国忠也毫不示弱,跟着跪了下去。
两个当朝宰相,就这么在金銮殿上,像两个泼妇一样,互相攻讦,互相指责。他们身后的官员们也纷纷下跪,一时间,朝堂之上,哭声、骂声、辩解声混作一团,乱得不可开交。
李俶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看到,龙椅上的那位祖父,大唐的皇帝李隆基,脸上非但没有怒气,眼底深处反而闪过难以察觉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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