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推开市立医院地下三层的防火门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消毒水味比记忆中更浓,像团浸了酒精的棉花堵在鼻腔里。
走廊顶灯每隔三秒就会发出“滋啦”的电流声,昏黄光晕里飘着细小的灰尘,他数到第七盏灯时,终于在尽头看见了那块掉漆的木牌——“解剖室”。
门把手上缠着新鲜的医用胶布,撕开时发出“刺啦”一声响。
陈砚刚抬脚跨进去,身后的门就“砰”地撞上,金属锁舌扣死的动静惊得他反手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奶奶留下的铜哨,此刻却只摸到牛仔裤磨破的线头。
解剖室比他想象中小。
正中央摆着张不锈钢手术台,台边的托盘里散落着止血钳、骨锯,最扎眼的是把带血的解剖刀,刀刃上还挂着半凝固的组织液。
西周靠墙的玻璃柜里泡着标本:蜷缩的胎儿、盘曲的大肠、泛着青灰的人脑,福尔马林液面浮着层浑浊的油花。
“欢迎来到‘记忆重播’模式。”
声音从手术台方向传来。
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蒙着白布的尸体正缓缓支起上半身,白布里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腕,腕骨处有道环状压痕,像被什么金属物件长期勒过。
他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标本柜。
指尖无意识地着内袋里的全家福,照片边角硌得皮肤生疼。
“你是谁?”他的声音比预想中镇定,甚至带了点夜市摊主招揽生意的漫不经心。
尸体掀开白布的动作机械得像提线木偶。
那是张年轻的脸,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疤痕,陈砚在青石巷的夜市见过类似的——上个月有个骑摩托的小年轻撞了水果摊,也是这道疤。
“我是K135车次乘客,”尸体开口时,下排牙齿在冷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白,“去年七月十五,我坐的大巴在盘山公路翻了车,肋骨插进肺里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捕获成功’。”
陈砚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刚完成的“雨夜公交”副本,乘客们也是这样,明明死状惨烈,记忆却完整得诡异。
“你们不是鬼。”他突然开口,“鬼的记忆会碎片化,像被水泡过的报纸。”
“我们不是鬼,也不是数据。”尸体掀开病号服,胸口有道新鲜刀痕,切口整齐得像用激光割的,“我们是‘他们’无法销毁的记忆。零号实验室的人说,人类意识是最完美的生物芯片,能存储比硬盘多十倍的信息。”它的手指轻轻划过刀痕,“这是今天凌晨三点,老吴给我做的‘维护’。”
老吴?
陈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上周帮隔壁修锁的王伯说过,医院地下有个神秘司机,开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眼神跟死鱼似的。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实验记录,最上面一页被血渍浸透了半角,勉强能看清“意识投射成功率87.6%……目标己具备语言反馈功能”。
“所以这是个意识模拟副本。”陈砚捏着那页纸的手青筋凸起,“你们被困在自己的记忆里,反复重播死亡过程,给实验室提供数据。”
尸体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后槽牙上的银汞填充物:“聪明。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放你来吗?因为你是最后一个没被‘清洗’的人。”它的声音突然拔高,像生锈的齿轮卡在齿槽里,“你爸妈当年发现了意识投射的副作用——记忆会污染系统,就像病毒侵蚀电脑。所以他们想销毁核心程序,结果……”
“砰!”
金属撞击声炸响在耳侧。
陈砚本能地蹲下,一块碎玻璃擦着他发顶砸在墙上,溅起的血珠落进他领口,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玻璃窗外映出个佝偻的身影,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左手拎着解剖刀,右手攥着串青铜铃铛——和停尸房尸体露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老吴。”尸体的声音突然变成尖锐的警报声,“他要启动‘记忆覆盖程序’!快逃!”
陈砚抄起桌上的铁盘砸向玻璃窗。
老吴的脸在碎玻璃后忽明忽暗,他看见对方的瞳孔——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两团浑浊的灰白色,像被挖掉眼珠后填上的浆糊。
铁盘砸中老吴额头的瞬间,陈砚冲向门口,手指刚触到门把,后颈就传来灼热的疼,是解剖刀划破皮肤的触感。
他咬着牙撞开门,风灌进衣领,带着股潮湿的霉味。
身后传来老吴含混的嘶吼,混着青铜铃铛的脆响。
陈砚顺着走廊狂奔,两侧的门牌号在眼前飞转:301、302、303……当他撞开307的门时,脚步猛地顿住。
这是条昏暗的长廊。
头顶的灯每隔两秒就会熄灭一次,在黑暗与光明的间隙里,他看见墙上挂着无数照片——有穿白大褂的男人调试仪器,有系蓝布围裙的女人低头写笔记,最尽头那张是十二年前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陈砚正被父亲举在肩头,背景里“零号实验室”的铜牌闪着冷光。
身后传来老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砚摸出内袋里的全家福,两张照片在掌心重叠,母亲名字的刻痕隔着布料硌着他的皮肤。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长廊尽头的黑暗跑了进去。
在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听见身后传来老吴的声音,那声音里混着无数人的低语,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耳膜:“清洗程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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