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那扇厚重的、沾满油污和铁锈的大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将喧嚣的机器轰鸣暂时隔绝。陆文武捏着那张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红星轧钢厂采购科临时办事员”工作证，薄薄的一张硬纸片，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又烫得灼手。它不仅仅是一张通行证，更是一道将他从西合院边缘推入权力与利益旋涡中心的符咒。
李怀德的手段确实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当陆文武揣着户口本和街道证明，踏入那座弥漫着机油、汗水和淡淡官僚气息的厂办大楼时，一切流程快得超乎想象。填表、盖章、拍照（一张青涩中带着沉稳的黑白照片），不到一小时，印着鲜红厂徽的工作证就递到了他手上。人事科的老大姐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仿佛他只是一个按部就班入职的普通青工，而非一个用半扇猪肉砸开大门的“空降兵”。
“小陆是吧？李主任打过招呼了。” 采购科科长王德发，一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眼袋浮肿、浑身散发着烟味和愁苦气息的男人，从堆积如山的报表和单据里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复杂，有审视，有疑惑，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他干咳一声，努力挤出一点领导的威严，“嗯，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李主任亲自点将，说明你…嗯…有点门道。咱们采购科，任务重，压力大！特别是眼下这节骨眼！你刚来，先跟着老张熟悉熟悉流程，跑跑腿，认认门路。记住，手脚要勤快，嘴巴要严实！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是，王科长，我一定好好跟张师傅学！” 陆文武态度恭谨，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新人”腼腆。他口中的“老张”，是个西十多岁、满脸褶子像风干橘子皮、眼神却透着油滑精明的老采购员，正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闻言斜睨了陆文武一眼，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采购科的办公室不大，挤着七八张掉漆的办公桌，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草、陈年纸张和汗渍的味道。几个科员看似埋头工作，眼角的余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陆文武这个“关系户”身上。羡慕、好奇、不屑、警惕…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无声地笼罩下来。陆文武知道，自己这块“肥肉”砸进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毒蚊子，嗡嗡地飞回了西合院。
当陆文武穿着崭新的的工装，胸前别着那枚闪亮的轧钢厂徽章，踏着傍晚的余晖走进院门时，整个前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正在水龙头下费力搓洗衣服的三大妈阎埠贵媳妇，手里湿漉漉的抹布“啪嗒”一声掉进了盆里，溅起一片水花。正在自家门口修板凳的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小眼睛里精光爆射，手里的锤子差点砸到手指。就连一向眼高于顶、只关心自家孙子棒梗的贾张氏，也从窗户里探出那张的脸，三角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赤裸裸的嫉妒！
“哎哟喂！这…这不是文武吗？” 三大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夸张的惊喜，“这身工装…乖乖！你…你进轧钢厂了？！”
阎埠贵放下锤子，几步就蹿了过来，脸上堆满了比菊花还灿烂的笑容，围着陆文武转了一圈，啧啧有声：“了不得！了不得啊文武！这才几天不见，就端上铁饭碗了？还是轧钢厂！快说说，进的哪个车间？还是…技术科？” 他试探着，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琢磨着能不能沾点光。
陆文武保持着谦逊的笑容：“三大爷，三大妈，运气好，托了点关系，进的采购科，就是个跑腿打杂的临时办事员。”
“采购科？！” 阎埠贵的声音陡然拔尖，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鸡，眼镜片后的眼珠子瞪得溜圆！那可是轧钢厂实打实的“肥衙门”！油水足得流油！临时工？临时工那也是进了金窝窝的门槛！他看向陆文武的眼神，瞬间从好奇变成了炽热的贪婪，仿佛在看一座移动的肉山加粮仓！
“采购科好啊！采购科好！” 阎埠贵激动得搓着手，“文武啊，以后…以后家里要是缺个针头线脑，买点紧俏东西…”
“阎老西！你少在这儿打秋风！” 一声尖利的怒喝打断了他的话。贾张氏像一座移动的肉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三角眼死死盯着陆文武胸前的厂徽，那眼神，像是要把它剜下来贴棒梗身上！“陆文武！你个小兔崽子！凭什么你能进轧钢厂？还是采购科？我家东旭当年可是正式工！你算老几？是不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偷了谁家的名额！或者…或者给领导塞了东西！对！你那天鬼鬼祟祟推个板车…” 她猛地想起那天中午模糊看到的一幕，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
陆文武心中警铃大作！棒梗的窥视，果然被贾张氏这个老虔婆知道了！或者说，棒梗那个蠢货，根本藏不住话！
他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贾大妈，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进厂是厂里领导考察决定的，走的是正规手续。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厂里问啊？至于板车…”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清澈无辜，“我那天是帮我哥运了点厂里的废旧零件去处理，怎么了？这也不行？”
“废旧零件？呸！” 贾张氏哪里肯信，叉着腰，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骗鬼呢！我看你就是投机倒把！我要去街道办举报你！举报你破坏社会主义经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妈！” 秦淮茹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拉住撒泼的贾张氏，脸上带着惯有的柔弱和焦急，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陆文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怨毒，“妈！您别闹了！文武兄弟能进厂，那是他的本事！咱…咱回家！” 她深知没有证据的举报就是找死，反而会得罪李怀德那种实权派。
“本事？他有个屁本事！” 贾张氏被儿媳拉着，依旧骂骂咧咧，“我看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就是…对！肯定是易中海那老东西暗中使的劲！老易！你给我出来！是不是你帮的他？！” 她像疯狗一样，开始胡乱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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