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泽皱眉起身呵斥：“小川！”
“怎么了吗？我说的不对？要不是我，你们俩是不是，一个就成为上市公司总经理，一个就成为学术界顶流了？”
苏前景：“小川，妈妈没有，是妈妈对不起你，但是妈妈也是没办法，你这么大那么懂事应该理解”
“我理解？理解什么？理解我的家长会永远缺席？理解每天对着空荡荡房子？理解我从小就要学会各种生活事物？
理解我十一二岁就踩在凳子上给自己做饭？理解衣服破了自己给自己缝补？
理解停电了抱着蜡烛缩在角落？理解我夜里一个人回家被吓哭？
理解我没带钥匙有家不能回，只能守着门？
理解每天一个人吃饭？理解我有爸妈和没有一样？
理解我毕业和开学的时候总是，站在一边看着其他同学和家长相乘欢喜，而我却一个人？
或者理解下雨天，其他人都是家长来接，而我只能淋雨回家？
理解我摔倒在上学的路上，拖着流血的腿去上学？
理解我发烧感冒生生扛过来？理解我晕倒后一个人在医院打点滴？
你们到底要我理解什么！说啊！”
此时苏前景己经哭了起来，她从来没想过，程川会经历这么多，在她想法里
程川懂事独立自主，学习还好，不需要他们过多关注也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况且这么小，每天无非就是上课，放学，吃饭，三点一线不会有差错
苏前景从来没有想过，程川说的这些点点滴滴
“妈妈，不知道这些……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程川看着他们愧疚的眼神，含泪笑了
“不是你们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成了你们的麻烦！全他妈是我的错！
你们别对不起我了，我的错行不行”
那天的饭还没动筷，便在这阵争吵里结束，程川摔门离开
饭桌前的程世泽抱着痛哭的苏前景安抚了许久
他们知道他们的小川，己经对他们失望了
或许在事业上他们都尽职尽责爱岗敬业
但是在为人父母上，他们并不是一个及格的父母
那天深夜不见人回来，苏前景担心的不行，屡次打电话都打不通
当他们试图找找程川身边人问问时，他们才恍然惊觉
他们不知道儿子就读那个班级，甚至不知道有哪些关系好的朋友
当下找人也不知道该问谁……
那天，程川被接到了季知时家里
程川己经孤身一人，在雪地里走了太久了，久到己经没有了对亲情的感觉
久到忘记了被父母怀抱的滋味，久到快找不到家了
……
那天之后，程川在季知时家里待了很长时间才回到那偌大的房子里
意外的是当自己推开门时，苏前景和程世泽都在家
他们见他平安回家，脸上第一时间是欣喜
但是碰到他冰冷的眸子欲言又止，始终不敢说什么
后来苏前景请了年假留在家
她尝试了下厨
当她将蔬菜倒入油中时，蹦出的油点落在白皙的手腕上时，痛的她惊呼出声
那时候恍然间，她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重叠在记忆的厨房里
厨房里小小的程川踩着凳子，点燃灶台，将菜倒入油锅
那些溅出的油点，是不是也烫的他白皙柔软的胳膊甚至是脖颈生疼呢？
那么小的他是不是强忍着泪水，将菜炒完了？
她做出来的饭菜程川并没有吃多少
苏前景以为是程川依旧生气所以不愿吃
可是，当天晚上程川便因为过敏呕吐进入医院
医生谴责
“你们，难道不知道孩子对乳清蛋白过敏吗？鸡蛋这种给要吃至少要煎熟吧！”
程川拿着开好的药，看着听训的两人，只觉得很可笑
其实那道菜，程川是故意吃的
他也在赌
赌两个结果，一是蛋清熟了内部蛋白质破坏了，自己吃了没事
二是没被破坏自己过敏，进医院让他们产生愧疚感
这之外程川从没有想过，自己万一休克了怎么办
可是当看到父母眼底愧疚时，程川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没有被关注到的欣喜，也没有伤感
他心里任何情绪都没有
说起来也特别好笑，其实程川是突然对蛋清过敏的
那时他上六年级，晚上在路边吃了顿煮泡面
他蹲在路边的塑料凳子上，看着摊主将溏心蛋卧进面汤
第一口汤伴随着搅碎的蛋，滑入喉咙里，晚风还伴随着隔壁烧烤摊的烤串味
等脖颈泛起红疹时，他发觉自己呼吸变得困难
是刚下班的医生发觉异样，叫了120来
当时医院联系不上程世泽也联系不上苏前景
是保姆阿姨过来处理的
至于保姆阿姨，有没有和程川家里人说这件事，程川也不知道
可能说了，但是他们都忘了，毕竟他们都很忙
可能没说，怕被雇主责骂开除
明明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和苏前景抢着吃面汤里那夹生蛋的
可是自此之后他便再也没吃过
就好像他和父母的关系一样，就想这个家一样，什么都变了，往日种种只是往日
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晚他回到家，只觉得自己幼稚可笑
用生命下的赌注，他赢得了他们眼里的愧疚，缺输得彻彻底底
后来程川才明白——
原来有些空缺，永远填不满，也不必再填
那些日子里，每当程川抬头，总能撞到父母躲闪的目光
苏前景慌乱间打翻的醋油碟
程世泽想开口时滚动的喉咙，却始终不发声
他们做着那些，他儿时最爱的饭菜，买来最新的衣服鞋子
他们终心怀愧疚，每天面对程川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弥补
程川内心也很纠结复杂，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
过去种种，都己经经历过，自己也快要习惯了这种，只有自己的生活
他是埋怨，委屈的
他做不到原谅，但是也不忍心看他们每天愧疚的眼神
他们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抚平他心里的那抹孤寂，更没办法弥补缺失的那些年
后来在苏前景，程世泽走的前一天
他和他们谈过
那夜，他走到客厅恰好碰到了对着自己奖状描摹的苏前景
苏前景看着他突然的到来，慌乱的起身，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妈妈，不是故意翻看的，是不小心收拾到的”
程川眼眶微微酸涩
“这奖状己经过期了，那些没接通的电话，缺席的的家长会，错过的生日……都过去了”
那晚突然下起了大雪，雪花砸在透明玻璃上悄无声息
程世泽想要说什么，被程川打断
“你们不用总拿着愧疚的眼神看我，你们没有错，也无需赎罪
我也不需要，你们的道歉，这种日子我早己经习惯，你们继续奔波，我也会继续我自己的生活”
苏前景抓住程川的衣袖
那一刻她才发现，记忆里小小软软的程川，早己经变成了比她还高的少年
她也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川耳朵上带起了耳钉
那黑钻如同记忆里，小程川清澈干净，无忧无虑的眼眸
苏前景眼里蓄满泪水，道歉的话始终没有落下，最后只好将手松开，留下一句
“照顾好自己”
那天凌晨时刻
父母的脚步声和行李箱的摩擦声，消失在玄关
大雪覆盖在整座城市
那一刻苏前景和程世泽才明白，有些裂痕无法愈合
被泪水打湿的童年，在晴日里晒干后依然折皱难平
那天程川在他们走后，站在落地窗前
空虚感席卷全身
他突然明白，最后他谁也不能怪罪
所有难过委屈只能独吞
过去很久的伤害，放到现在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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