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借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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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借胎

 

更夫敲过三更梆子时,陈家老宅的东厢房传来指甲刮擦门板的声响。赵寡妇蜷缩在发霉的棉被里,她隆起的腹部正在疯狂蠕动,像有无数蛆虫在啃噬五脏六腑。窗外暴雨倾盆,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她看见自己枯瘦的手掌爬满青黑色血管,指甲缝里渗出腥臭的黏液。

"水..."她朝隔壁喊出这个字时,舌尖突然打结。这句话本该是喊给丈夫周大牛的,可此刻从她喉咙里钻出来的,却是二十年未开口的童音。那声音像是从井底爬上来的,裹着铁锈与水藻的腥气。

楼下灵堂里,七十八岁的周老太首挺挺地望着房梁。她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舌尖拖出半截黑血,在烛光下凝成细小的符咒。三个和尚围着她的棺材敲木鱼,为首的智空法师突然停住动作——供桌上的引魂灯无风自动,灯芯里蜷缩着个婴孩模样的黑影,那黑影的右手正勾着周老太下葬时含在口中的翡翠烟嘴。

周大牛攥着把桃木梳冲进灵堂时,正踩碎了地砖缝隙里渗出的黑血。他以为是雨渗进地缝,首到看见血水里泡着半片带齿痕的指甲——和赵寡妇今早脱落的那枚一模一样。那指甲缝里还粘着暗红色的胎盘碎片,散发着腐肉般的腥甜。

"婆娘怕是要生了!"他踹开东厢房门,却被浓重的腥臭顶得倒退两步。赵寡妇仰面躺在发黑的草席上,腹部裂开道三寸长的口子,粉红色触须从裂缝里探出来,缠绕着房梁上挂的镇魂幡。幡尾沾着的纸灰簌簌飘落,在赵寡妇隆起的肚皮上拼出个歪扭的"冤"字。

智空看着引魂灯里逐渐成型的婴灵,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超度的那个难产而死的妇人。当时那具尸体也是这般双目圆睁,脐带绕着脖子打了七道结,腐烂的肚皮上爬满会蠕动的蛆虫。此刻那些蛆虫正从赵寡妇的伤口里钻出来,在床板上扭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快去请城隍庙的判官笔!"智空暴喝一声,袖中铜钱串突然炸开。三十六枚厌胜钱钉进赵寡妇裂缝的瞬间,整条胳膊突然暴长三尺,青黑指爪扣住房梁上镇魂幡的流苏。幡面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在赵寡妇惨白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鬼影。

赵寡妇发出非人惨叫,她的眼窝深陷处钻出蚯蚓状肉芽,正对着供桌上的往生咒哭嚎。那些朱砂符突然活过来似的,顺着纸灰爬进她张开的嘴巴。周大牛这才发现,婆娘的喉咙里塞着团蠕动的胎盘,表面布满人脸状的肉瘤,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

"借胎..."智空扯下脖颈上的佛珠砸过去,檀木珠子却在半空爆成木屑。赵寡妇腹部裂缝里伸出条羊脂玉般的胳膊,指尖捏着的正是周老太下葬时含在口中的翡翠烟嘴。那烟嘴上沾着暗褐色的血垢,正往下滴落混着骨灰的液体。

楼下灵堂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供奉周老太遗像的柏木柜裂开道缝,柜底渗出黑红色黏液,在地面汇成八个血字:以命换命,以胎还胎。那黏液爬到供桌底下,竟聚成周老太腐烂的右脚,脚趾甲缝里还嵌着当年打死长工的碎瓦片。

赵寡妇的叫声戛然而止。她干瘪的腹部突然隆起,青紫色血管在皮肤下游走成诡异的胎儿轮廓。智空眼睁睁看着那团血肉钻出婆婆的尸身,裹挟着周老太残存的黑发,顺着房梁垂落下来。黑发末端系着七枚铜钱,每枚铜钱都刻着周家祖辈的名字。

"二十年了..."血肉团发出尖细的啼哭,露出半张皱巴巴的女婴脸,另半边却是周老太溃烂的下巴,下巴上还粘着当年被婆婆撕咬下来的肉丝,"当年你推我入井时,可想过这胎要借谁的肚子?"

周大牛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原配王氏难产而死,临死前死死攥着他裤脚,说肚子里怀的是双生子。后来周老太硬说他克死两任妻子,逼着他娶了赵寡妇。此刻那团血肉正撕扯着赵寡妇的胸腔,把颗青黑色心脏掏出来按进自己胸腔。心脏表面布满针孔,每个孔洞都插着半截银针,针尾系着褪色的红绳。

"不是这样的!"周大牛扑到血泊里,却被赵寡妇长满苔藓的脚蹬住后颈。他惊恐地发现,婆娘的脚踝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和王氏下葬时脚上系的一模一样。红绳末端挂着他当年给王氏陪葬的玉镯碎片,此刻正在吸食从伤口涌出的黑血。

智空突然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铜铃上。铃声响起时,所有和尚的影子都凝成僵首的怪物,只有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三头六臂的金刚相。赵寡妇腹部爆开的血洞里,半截翡翠烟嘴正在吸食胎儿状的血肉。烟嘴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此刻正被血水冲刷得发亮。

"果然是你。"智空扯开僧袍,露出胸口狰狞的蜈蚣疤。那是二十年前被周老太推入井中的原配王氏咬的,当时她怀着周家独苗,被婆婆撞见与长工偷情。疤疤里还嵌着半截婴儿的指骨,此刻正在皮下蠕动。

血肉团突然发出王氏的声音:"相公..."那声音裹着赵寡妇的腔调,"你说要给我立贞节牌坊..."翡翠烟嘴猛地扎进智空眉心,他看见血色记忆如潮水涌来——二十年前的雨夜,王氏被婆婆按在磨盘上,周老太用铁钎捅破她的肚子,把死胎塞进井里。死胎的双手仍保持着掐住婆婆咽喉的姿势,指甲缝里塞着周家祠堂的钥匙。

赵寡妇的躯壳突然龟裂,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胎儿。它脐带缠着的正是周老太的裹脚布,脚踝铃铛里藏着王氏残存的记忆。当智空从怀中掏出镇寺的金刚杵时,那胎儿突然开口,用周老太临终时的气音说:"你以为超度的真是亡魂?"

房梁上的镇魂幡轰然自燃,火舌中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脸。周大牛在火光里看见王氏的惨白面孔,她隆起的腹部赫然是双头连体婴。而真正的噩梦来自火焰深处——周老太的尸身正在棺材里重新拼合,她空洞的眼眶里钻出两根带吸盘的触须,正卷向燃烧的镇魂幡。触须末端挂着周大牛给赵寡妇买的定情玉佩,此刻玉佩正在融化,露出里面裹着的人骨粉末。

"以血破阵!"智空将金刚杵捅进胎儿天灵盖。凄厉尖啸震碎了所有窗纸,暴雨裹挟着腥风灌进来。赵寡妇的躯壳突然炸开,飞溅的血肉在空中凝成符咒,正是当年王氏咽气时没画完的往生咒。那些符咒落地化作七只血蜘蛛,每只蜘蛛背上都刻着周家族谱里的名字。

周大牛在血泊里摸到块硬物,借着闪电看清是半块玉佩——和王氏下葬时陪葬的那块正好能拼成完整太极图。此刻玉佩正在渗血,组成个歪扭的"冤"字。血字下方缓缓渗出黑水,水面浮起周家历代男丁的胎发,每根胎发都系着青铜秤砣。

"因果轮回。"智空将铜盆扣在血泊上,"当年你们在井底刻的借命契,该还了。"铜盆底部突然浮现出周老太的遗言,字迹是用指甲刻在铜皮上的:以孙媳腹中胎,偿七代双生子债。

暴雨突然停歇。赵寡妇焦黑的躯壳里传出婴儿啼哭,智空用戒刀划开她小腹,掏出的胎儿竟生着周老太的桃花眼。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胎儿脸上时,所有和尚都看见它对着东方微笑——那是周家祖坟的方向。婴儿的右手始终紧握着,掰开后发现掌心嵌着半枚带血的铜钱,钱孔里钻出根会蠕动的红绳。

七日后,村人在乱葬岗挖出口棺材。周老太的尸身完好无损,怀里抱着个陶罐,罐里装着赵寡妇的胎盘。更诡异的是,棺盖上密密麻麻刻着往生咒,每个字都嵌着半片带血的指甲。指甲缝里还粘着陈年稻谷,每粒稻谷都长出了带人脸的芽苗。

而陈家老宅的东厢房,至今还飘着股檀香味。每逢雷雨夜,总有婴儿笑声混着老妇人的咳嗽声从房梁上传来。守宅的老仆说,月圆之夜能看到房梁垂下两道影子——一道是系着红绳的孕妇,另一道则是倒悬着啃食胎盘的老妪。孕妇的肚子上画着北斗七星,老妪的嘴里叼着半截翡翠烟嘴,烟嘴里飘出的烟雾总在勾勒周家祖坟的平面图。

货郎挑着担子打村口经过时,总听见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那口枯了二十年的井,近来竟渗出带着檀香的污水,水面浮着层油亮亮的胎盘碎片。货郎好奇探头望去,井壁青苔上赫然刻着行小字:借胎还魂者,当受七世胎裂之苦。

当晚雷雨大作,货郎梦见自己躺在东厢房的草席上,腹部裂开碗口大的伤口。青黑胎儿从血泊里爬出,脐带缠着的正是他祖传的翡翠烟嘴。婴儿的桃花眼映出他惊恐的脸,嘴角咧到耳根:"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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