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最近发现慕维舟很不对劲。
他开始有意疏远她。
每到夜晚总号称有事要分房睡，甚至就连她最爱喝的龙井也不泡了。
呆呆愣愣的，一瞬间回到了之前的暗七。
这可不行，她好不容易把那层刺剥掉，里面的还想藏？
往哪藏。
谭清眯眯眼，坐在软榻上，冲着慕维舟勾手指。“过来。”
男人近乎乖顺，跪在谭清脚边。“小姐。”
又叫她小姐，啧。
“重新喊。”谭清不悦地蹙眉。
慕维舟张口，“……娘子。”
“这才对嘛。”谭清绕着他的脸颊轮廓，“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世界上所有的变化都是有原因的，慕维舟不可能忽然就冷淡。
谭清视线细细扫过他双眼：“说话。”
“没有。”
他垂眼：“没发生什么。”只不过是一首以来的美梦破碎了而己。
对于小姐来说，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
就连他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拱手相让并无不可。
慕维舟越想越觉得冰凉，他捏紧掌心，指甲缝里感受到濡湿，是他的血。
谭清端详了许久，按着他脸颊的手指缓缓下移，捏住男人脉搏。
而后不容置疑拉过他攥紧的拳头。
练武之人对于血腥的气味很敏感。
她眼神里似乎藏着汹涌波涛，语气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道：“松开。”
慕维舟指尖下意识掐紧了些，可在听到谭清的话时又无法拒绝命令，缓缓松开五指。
露出鲜血淋漓的手心。
几个月牙状的伤痕血肉绽开。
谭清瞬间就冷了神色，擒着他腕部的手使劲将慕维舟揪到自己身前，弯腰靠近他面前，鼻尖对着鼻尖。
气息都清晰可闻。
暗卫身上常年笼罩着一股阴湿草木的味道，谭清总觉得他像幼时下雨天闻到的气味。
她喜欢下雨天。
雨天的似乎可以抚平一切……
她也喜欢慕维舟。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随意伤害自己。
“暗七。”她一字一句，神色危险。
“我允许你伤害自己了吗？”
慕维舟浑身僵硬，小姐还是第一次展露这样的一面。
那样漂亮的脸离得又近。
心脏不争气的狂跳，他怕被发现，含着苦涩往后仰。“属下知错……”
“我看你不知道。”男人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
知错，知错。
知个屁错。
她站起身，几乎是拖拽着慕维舟走到存放药箱的地方，从里面拿出了药性最强的一瓶。
然后拔开瓶塞眼都没眨一下倒在他手心。
强烈的药劲瞬间席卷伤口，从手掌传来钻心的疼，慕维舟闷哼一声，腿也微微颤抖。
谁也没料到的。
他陡然落下一滴眼泪。
滚烫滴在谭清指尖顺着药瓶滑进鲜血淋漓的手掌。
和洁白的药粉混在一起变得粘稠。
谭清被泪烫了一下，讶然抬头。
看见的是慕维舟通红的眼眶，以及眼里汇聚的雾气。
她一瞬间怔住。
短短的几秒就给了慕维舟逃脱的时间，他抽过手，呼吸间就不见了身影。
落荒而逃。
谭清手里还拿着瓷瓶。
站在原地，任由指尖的水迹顺着指纹延展。
慕维舟哭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底泛起些不知名波澜。
有些烦心地将瓶子扔回药箱，谭清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捻着指尖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
暗卫，哭？
有那么疼吗？
“嘶——”玩过了？
……
……
整整一天了。
谭清都没有见到慕维舟的脸。
更别提道歉了。
她站在偏房门前，抬起指节轻叩：“慕维舟，开门。”
等了一会无人应答。
谭清有耐心的又敲了下。
还是没人。
继续敲。
没人……
她有些烦躁，索性皱着眉一脚踹开了门锁。
她夫君，不敲门当然行。
她一手提着一篮子糕点，算是慕维舟爱吃的。
身为暗卫他们被人教导不能有所喜，有所厌。
谭清好不容易才将人调回到正常模式。
慕维舟短暂表达过对这几种甜食的喜爱。
可这糕点终究是白费，房间里没人。
甚至连衣物都不翼而飞。
谭清绕着房间走了圈，将餐篮放在己经落了一层薄灰的桌面。
在确定慕维舟是自己跑的之后，扯开嘴角笑了。
刺猬真是太不乖了。
竟然敢偷偷逃离她身边。
谭清打了个响指，暗一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边。
“小姐。”
经过她和暗七成婚，她爹也无心再听到暗卫这两个字，索性将府里现存的十二个暗卫都给了她。
“暗七去哪了？”
暗一垂首：“姑爷说需要出去采买，昨日便己出府。”
“采买……”谭清嘴角噙着笑意轻轻呢喃这两个字。
还知道撒谎。
“没人跟着他吗？”
暗一愣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回小姐，十一起先是跟着的，但后面跟丢了。”
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要走，肯定是要走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没有责怪暗一的意思，只是问：“最后是朝哪个方向离开的？”
“东边。”
……
……
慕维舟一路向东行，他的目标是几百里外的一座大山。
那里山腰上有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是一所小木屋。
那是他还没成为暗卫时住的地方，是仅剩的美好回忆。
或许在那里他可以短暂忘却小姐。
忘却那天所听到的话。
……
……
东边。
谭清按照这条信息在慕维舟的方案中查找到一座山头。
谭家负责选拔暗卫的人就是在那找到他的。
所以这叫什么？回娘家吗？
谭清合上文件，身后站着十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
她轻打了个响指。
“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吗？”
暗卫们齐声。
“找到姑爷。”
“很好，我只强调一点。”
“不准伤他。”
“找到暗七的第一时间就叫我。”
“听明白了吗？”
暗一出列：“还请小姐放心。”
……
……
慕维舟十天的快马加鞭，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一所被灰尘遮盖的院落。
篱笆倒塌，屋门大开。
但好在地基没事，简单收拾一下还能住。
在只有几根木板支起的床榻上，慕维舟缓缓合上眼。
殊不知，同样的夜晚。
几十只骏马奔腾，踏碎泥坑。
谭清一身张扬的红衣在夜里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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