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个虽然破旧、危险、充满了过去亡魂气息，但却是她逃亡以来，唯一一个能让她在深夜里放下所有警惕、安心睡个安稳觉、甚至给了她一个可以称之为“房间”的……“家”？
她看着里昂正在默默收拾从夜之城带回来的装备、准备重新开张营业的那个略显佝偻却又异常可靠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挣扎。
她确实渴望自由和独立，渴望摆脱过去的一切。但……她发现自己似乎己经习惯了有里昂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习惯了他笨拙的关心，习惯了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机油和硝烟、令人安心的味道，甚至……习惯了和他一起面对危险时的那种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
她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或许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不，不对。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脸颊有些发烫。她只是……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对，她还没准备好开始新的、完全独立的生活！而且，他们不是约好了一起攒钱去月球吗？她怎么能现在就走？她还需要向里昂学更多东西，比如怎么更好地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上生存下去，怎么更熟练地使用那把“自由”手枪！对，就是这样！她留下，是为了学习，为了实现他们共同的目标！
她这样努力地“说服”了自己，将那份因为获得“自由”资本而产生的离开冲动，“强行”压了下去，选择继续留在这个充满了危险、回忆和……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情感的、小小的诊所里。
她走上前，站在里昂身边，一声不吭地帮着整理装备和行李。里昂的身体顿了一下，随后收拾的动作更轻快了。
又过了几天。凤凰城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里昂的心情确实是这些年来难得的好，他甚至真的开始动手，购买了一些更好的材料和二手的安保设备——更高强度的合金门板、新的震动传感器和几个更清晰的隐蔽摄像头——叮叮当当地加固诊所的门窗和防御系统，将这个小小的诊所武装得像个随时准备迎接围攻的堡垒。
露西则像个真正的小助手一样，在他忙碌的时候，帮他递工具、整理零件、清理工作台，甚至还能在他看诊时，像模像样地帮忙登记信息，和安抚那些因为疼痛或焦虑而显得格外暴躁的病人。
某个下午，阳光难得地不那么毒辣，透过里昂刚刚擦拭干净的窗户照进诊所，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温暖明亮的光斑。
里昂放下手中的液压扳手，看着正在工作台另一边，认真帮他整理着那些散乱的医疗记录数据板的露西——她学东西很快，对这些信息归档工作己经相当熟练。
她低着头，银白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神情专注而恬静，像个正在认真做功课的普通学生。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活儿，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
“走，带你去个地方。”
露西疑惑地抬起头。“去哪儿？”
里昂没回答，只是示意她跟上。他脱下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便服夹克。
他开车带着她离开了灰烬带，穿过几个相对稳定的混合居住区，最终驶入了凤凰城的“西陲区”。这里与灰烬带的混乱破败截然不同，也不同于市中心的冰冷与奢华。街道相对整洁，两旁是些老旧但还算齐整的赛博改装房和一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低端娱乐设施，比如某个招牌己经褪色的社区超梦体验馆。
空气中少了些硝烟味，更多的是悠闲。这里的行人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退休者，或者带着孩子的普通家庭，生活节奏明显比其他区域要慢上半拍，治安也相对较好，几乎看不到什么帮派活动的痕迹。
最终，车子在一条绿化还算不错的街道旁停下——虽然大部分是耐旱的沙漠植物和人造草皮。里昂领着露西，来到了一家看起来有些老旧、门面不大、木质招牌上的漆都有些剥落，但玻璃窗却擦得一尘不染、门前还摆着两盆生机勃勃的小雏菊的点心店前。店里正飘出的、混合着黄油、糖霜和某种像是烤苹果与肉桂的甜香。
“这里是？”露西好奇地打量着这家温馨的小店。
“以前……常来。”里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他不爱吃甜食，但他极爱来这家店。
他推开了那扇挂着一个手工制作的、有些褪色的布艺风铃的木质玻璃门，走了进去。风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悦耳的声响。
店内的装饰很复古，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时了。铺着干净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格子桌布的小木桌，靠墙的是那种老式的、坐垫有些塌陷但依旧舒适的卡座沙发；
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柔和的风景油画，画的似乎是旧时代欧洲的乡村风光——有开满了金黄色向日葵的原野，远处是戴着风车的小山丘；有宁静的湖畔，白天鹅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游弋，岸边是红顶的小木屋和茂密的森林；
还有一条铺满落叶的林间小道，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来，仿佛能闻到泥土和松针的清香……这些画作，与夜之城或凤凰城任何一个区域的冰冷、坚硬、充满金属和霓虹的风格都截然不同，透着一种遥远而宁静的田园诗意。
但一切都打扫得异常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温暖、香甜的烘焙香气，与外面那个充满了废气、噪音和绝望的世界仿佛彻底隔绝开来，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避风港。
柜台里面，老板娘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系着干净的碎花围裙，笑容和蔼可亲，她正在擦拭印有可爱小熊图案的咖啡杯。
里昂走到柜台前，柔和地对她打招呼：“玛莎太太，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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