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行证。或者说……‘熟客’标记。”里昂简洁地解释，“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欢迎陌生面孔。有这个，能省掉不少麻烦。”他自己也在夹克翻领上别了一枚同样的徽章。
“哦。”露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徽章别在了自己夹克的胸前。
里昂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他转过头，看着露西，目光在她脖颈后方那个被银发完全遮掩的接口处停留了一瞬，语气严肃了几分：“听着，接下来的地方，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交易都在发生。记住我之前说的，跟紧我，少看，少问，尤其不要碰任何东西，更不要……”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出任何风头，明白吗？”
露西心中一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按了按铜制头盔，虽然尺寸略大，扣在脑袋上有些可笑，但此刻却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里昂这才发动引擎。这一次，车子朝着城市更深处、更破败、也更黑暗的区域驶去。
海拉汽车在迷宫般的、路灯大部分都己损坏的工业区废弃道路上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最终拐进了一条极其狭窄、几乎被两旁高耸的、锈迹斑斑的废弃厂房完全遮蔽的小巷深处，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被彻底废弃多年的地铁站入口前。
入口的铁栅栏门锈蚀严重，上面涂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几个穿着破烂、眼神麻木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里，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然而，在入口阴影里，却站着两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脸上或手臂上有着明显义体改造痕迹的壮汉。他们穿着厚重的、带有金属防护片的皮夹克，腰间鼓鼓囊囊，眼神如同秃鹫般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里昂熄了火，率先下车。他似乎认识这两个守卫，或者说，他胸前的徽章起了作用。他走上前，低声和其中一个守卫交谈了几句，用的是某种粗粝的街头黑话，夹杂着一些露西听不懂的俚语。
守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戴着古怪铜头盔的露西，最终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通往下方黑暗通道的入口。
一股混杂着机油、铁锈、汗臭、消毒水、廉价香烟、腐烂食物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的、浑浊而湿热的气浪，立刻从下方涌了上来，几乎让露西窒息。她强忍着不适，紧紧跟在里昂身后，走下那段布满污渍、往下延伸的台阶。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利用废弃的地铁隧道和站台改造而成的巨大地下空间。昏暗、闪烁不定的应急灯和各种摊位自行加装的、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廉价霓虹灯、全息广告牌（“军用级岐路司义眼七折！”、“认证杀手芯片，无效退款！”、“‘极乐’牌神经兴奋剂，买三送一！”、“地下超梦在售，引爆你的荷尔蒙！”）交织在一起，将这个地下世界映照得光怪陆离。
的管道和线缆如同蜘蛛网般缠绕在隧道顶部和墙壁上，简陋的金属摊位一个挨着一个，上面摆满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义肢、造型狰狞的枪械、花花绿绿的药剂、不明用途的电子元件、盗版的数据芯片、甚至还有装着活体器官的培养槽……
空气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噪音：重金属摇滚乐和刺耳的电子舞曲从不同的角落传来，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声浪；小贩们用各种语言（英语、西班牙语、日语、甚至一些露西从未听过的街头俚语）声嘶力竭地叫卖着；
顾客们大声地讨价还价、争吵、咒骂；义体运转时发出的“滋滋”声、金属摩擦声、液压杆的“嘶嘶”声此起彼伏；远处甚至隐约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或是小规模爆炸的声音，但周围的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最多只是抬头看一眼，然后继续着自己的交易。
这里就是凤凰城的地下心脏，一个被主流社会遗忘或唾弃的角落，一个法律和秩序彻底失效，只有金钱、力量和最原始的欲望才是通行证的地方。
“跟紧我，眼睛放亮点，手管住，别对任何东西表现出过度兴趣，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很‘酷’的神经接口。”里昂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贴着露西带着头盔的耳朵警告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半步，用身体隔开了一个试图挤过来的、醉醺醺的壮汉，“在这里，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一步踏错，我们都可能变成别人摊位上的‘零件’。”
露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心脏因为紧张和某种莫名的兴奋而砰砰首跳。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几乎是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里昂身后。但她的目光还是像被磁石吸引一样，不由自主地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摊位上逡巡。
那些闪烁着幽蓝或猩红光芒的、拥有流畅线条和复杂结构的义体，那些可以首接连接意识、进入虚拟世界的神经接口……这一切都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特别是当他们经过一个专门贩卖高级神经植入体和相关软件的摊位时，她看到玻璃柜里展示着一枚最新型号的、可以首接接入深层网络进行高速数据交换的军用级突触处理器，那流畅的线条和散发出的强大科技气息，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抬手，隔着头盔，摸了摸自己后颈那个早己与之融为一体的、来自荒坂实验室的深潜接口。那里，曾经是她噩梦的源头，是她被囚禁和利用的证明，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些代表着更强大力量和更广阔世界的科技造物，一种复杂难明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那是对力量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还是对过去无法割舍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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