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医生，您别激动嘛。”销售员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更假了，“这真不是我能决定的，是上面的政策调整，整个供应链成本都在上涨，我们也没办法呀。”
他瞥了一眼里昂购物车里那些廉价的合成食品和基础耗材，语气更加轻飘，“您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什么都贵。您这点采购量，说实话，我们这走个流程都不够成本的。这百分之十五，己经是给您这种老主顾的‘内部优惠’了。”
里昂眉头紧蹙，眯起眼睛瞧着这个满嘴鬼话的家伙，心中的怒火和无力感交织。这个混蛋显然是看准了他需要这批货，而且不擅长讨价还价，打定主意要狠狠敲他一笔了。
如果是黛西在这里……里昂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他几乎能想象出黛西会怎么做。她大概会先用她那招牌式的、带着点狡黠的甜美笑容，不紧不慢地和对方拉几句家常，看似无意地打听些市场行情，然后话锋一转，用一种温柔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指出对方报价里的不合理之处；
或者干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暗示自己认识他们公司更高层的人。她总有办法让这些自以为精明的家伙，在不知不觉中败下阵来，甚至最后还能和对方称兄道弟，拿到比预期更优惠的价格。
他记得有一次，也是类似的情况，一个零件商坐地起价，黛西只是笑着和对方聊了半个小时关于对方新换的、但型号略显过时的义眼，顺便“无意”中透露了自己丈夫恰好知道一个能用极低价格拿到最新型号义眼的渠道，那个零件商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不仅价格恢复原样，还额外送了他们不少东西。
“唉……”里昂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胸口泛起一阵熟悉的、因思念而引发的钝痛。这种需要跟人耍嘴皮子、斗心眼的场合，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黛西在的时候，他只需要站在一旁，看着她像个优雅的猎手一样轻松搞定一切就好。可现在……他只能靠自己，而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多笨拙。
销售员看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沉默的样子，以为他无计可施，心中更加笃定，脸上的嘲弄笑容也变得毫不掩饰：“医生，市场经济嘛，价格波动很正常。您要是觉得贵，可以去别家看看嘛，不过我敢保证，整个凤凰城，我们康普医疗的授权渠道，都是这个价。”他一副吃定了里昂的样子，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印着精致花纹的领带。
里昂知道对方在胡扯，但他反驳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根本起不到作用。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这种高质量的再生敷料，正规渠道确实就这几家，去黑市找？质量没保证，风险太大，价格也未必便宜。
而他现在，迫切需要这些物资。
难道真的要被这家伙宰一刀？或者干脆放弃，再去黑市碰碰运气？里昂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烦躁。如果是黛西，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境地……
正当他心中烦恶，几乎要忍不住转身离开，另寻供货商的时候，一个清脆、冷静，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突然从他身旁响起：
“这位先生，”一首站在旁边的露西突然上前一步，站到了里昂的侧前方。
她仰着那张还带着淤青的小脸，毫不畏惧地首视着那个比她高出大半个身子的销售员，眼神冰冷得像淬了火的钢针，“你说价格上调是因为公司政策和原材料成本上涨，对吗？”
销售员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是啊，小姑娘，大人说话，你……”
“那请问，”露西打断了他，语气丝毫没有波澜，“你这批再生敷料的生产批号是‘CM-RZ77-206807B’，按照生物科技的产品追溯码规则，这代表它是今年7月份第二批次生产的，对吧？”她指了指销售员面前终端屏幕上显示的、一闪而过的货物信息细节——里昂完全没注意，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销售员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知道……”
“我眼神比较好。”露西淡淡地说，继续道，“据我所知，生物科技最近一次调整原材料采购成本和供应链价格，是在今年的第二季度，也就是6月份之前。这批7月份生产的敷料，使用的还是调整前的原材料和成本核算。你现在拿两个月前的库存，跟我说‘最近’原材料涨价导致成本上升，是不是有点……太不专业了？”
她顿了顿，看着销售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补上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还是说，你们康普医疗的‘内部管理’比较混乱，库存信息和价格调整信息不同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凤凰城商业管理处的稽查队，应该会对你们公司的‘高效运营’很感兴趣。需要我现在帮你联系一下，让他们来核实一下这批货的真实成本和定价依据吗？”
这一连串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甚至还带着点专业术语和威胁意味的话语，如同冰雹般砸在销售员的头上。他彻底傻眼了，脸色变得铁青！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不仅眼神毒辣得可怕，能记住转瞬即逝的批号信息，还对公司的内部运作和本地的商业法规有所了解！她到底是什么人？！
销售员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后背也有些发凉。他不知道这小女孩是真懂还是在诈唬，但她那冷静笃定的眼神和清晰的逻辑链条，让他完全不敢赌！万一她真的捅到商业管理处，就算最后查无实据，他这工作也别想干了！
“呃……啊！我想起来了！”销售员猛地一拍脑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忙脚乱地在终端上疯作，“是是是！您说得对！这批货确实是之前的库存，适用的是老价格！哎呀，都怪我这记性，最近太忙了，把新旧政策搞混了！真是太抱歉了！雷诺医生，还是按您之前的价格算！您看还需要点别的吗？我再给您打个九五折，就当是我的失误给您赔罪了！”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殷勤得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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