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雾霭像一床湿棉絮，裹着长江的潮气往窗缝里钻。
杨浩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陪伴床的床沿上，惊起糖糖一声低低的呜咽。
梦里头，荣城医院的白炽灯像淬了冰，扎得人眼疼。母亲佝偻着背在父亲病床前为他擦脸，花白的头发散着，像团被风吹乱的棉絮。苏晚棠穿着维纳斯婚纱的身影在东湖公园的湖心亭时隐时现，婚纱下摆却浸泡在暗红的湖水里面，那湖水，就好像血水一样！
他想追，脚下却像灌了铅，根本迈不动脚，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里面，眼睁睁看着苏晚棠的身影慢慢沉入湖面，被暗红色的血水淹没，血水托起他的头纱，金属项圈在血池里晃出冷光，头纱下的面具没半点表情，唯有一双眼睛能够眨动，
连续眨动了6次！
苏晚棠好像在告别！
他好像在跟自己告别！
“妈——苏晚棠——”杨浩猛地坐起，胸口喘得像拉风箱，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陪伴床的床帘上，惊的糖糖轻声低呜。
窗外的天色正从墨蓝褪成鱼肚白，青白的天光撞碎了最后一丝睡意。
身旁病床上，父亲忽然轻咳了一声。杨浩心头一紧，转身便见老人浑浊的眼睛竟睁着，正望着天花板出神。这几日被病痛折磨得脱了形的脸颊，此刻竟透出几分少见的清明。
“爸？”杨浩探身过去，指尖触到父亲露在被子外的手背，竟不像往日那般冰冷，竟然带上了些许温度。
老人缓缓转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磨盘碾过石子：“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我们…回去吧。我…想你妈了。”
这话像把钝刀子，慢慢割在杨浩心上。他想起濑溪河畔那抔新土，想起母亲连口棺材都没捞着，喉结狠狠滚动了下，才压下泛上来的酸意：“爸，等您好些了，咱就回。”
安置好父亲，杨浩刚走出病房，脑海里便“叮”地一声脆响。
【日常任务己刷新】
【目标：配送「山城铺盖面」至老城区筒子楼李如花处】
【奖励：命运点数×2，山城铺盖面小份×1（+1力量/2h）】
杨浩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点开骑手APP，地址栏赫然就是自己租的那间陋室上面的麻将馆。
他跨上钱江150，油箱上的凹痕在晨雾里泛着青灰，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筒子楼的天井里弥漫着清晨的小面余味，杨浩骑着钱江150停在麻将馆门口，排气管“突突”地喷着白气。
胖房东李如花正坐在麻将桌旁嗑瓜子，醋酸酯的连衣裙把水桶腰绷得像三个叠在一起的游泳圈。
听见摩托车响，她抬眼扫来，眼神在杨浩身上转了两圈，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镶金门牙：“哟，大兄弟，难得啊，竟然是你接到我的外卖了！”
杨浩把外卖袋递过去，随口应道：“嗯，开张单就是送你的。”
包租婆见他过来，眼睛眯成了条缝，“租了房子却不住，只在里面放个箱子，莫不是有啥困难？”
杨浩心里“咯噔”一下，音调都高了许多：“你进我的房间了？”
包租婆吐了个瓜子壳，慢悠悠地说：“以前遇见过毒贩，专租个房间放面粉，人压根不来。我怕你也干这事儿，就用备用钥匙开你屋门进去瞅了瞅。”
杨浩哭笑不得，却也松了口气：“大姐，我爸在医院住着呢，箱子是我朋友的，她……失踪了。”
“就是你那粉红色手机的主人？”包租婆眼睛突然亮了，跟发现了啥宝贝似的“我早就觉得那箱子和手机不是你的，我就说嘛，你个实诚伙子用粉手机，还镶水钻，怪里怪气的。”
杨浩点点头，没说话。
包租婆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靠，肥肉把椅子压得“吱呀”响，“这几年啊，外面打仗的打仗，诈骗的诈骗，我们熊猫国也开始乱套了，山城也受到了影响。”
包租婆的脸往下一拉，跟个苦瓜似的：“山城的房价跌得跟跳楼似的。我十年前花几千万买了十二套房，前年还值几千万，去年开始就哗哗往下掉，到现在，顶多值一千多万，亏得我都瘦30多斤了！”
杨浩想起荣城那套破房子，心里头也是堵得慌：“我在荣城也有套房，12年前买成30多万，按揭下来将近50万，结果现在，市场价才几万块，还卖都卖不掉，我房贷还欠着十几万呢，现在就算是把房子卖了，还要欠很行几万块钱！”
“啥？几万块？”包租婆猛地坐首了，瓜子都忘了嗑，“荣城哪儿的？地段咋样？”
看她那样子，像是动了啥心思。杨浩简单说了说地段，包租婆听得首点头，最后一拍大腿：“行！你那房要真卖不掉，姐接了！就当交个朋友了。”
杨浩愣了愣，看着包租婆脸上真切的兴奋，心里那点因被私开房门的不快竟散了。他忽然觉得这胖妇人虽然市侩，却也透着几分江湖气。
他拱手道：“那就多谢大姐了！”
“谢啥，姐是看你顺眼，几万块钱而己，要不，今晚上去姐那里坐坐！”包租婆眨了眨眼。
牛蛙想要趴在青蛙上！
杨浩再次落荒而逃，“坐坐！”
压根不敢想象那一座大山坐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情况！光是想想，就感觉自己的变形金刚不行了。
从筒子楼出来，杨浩吃了根龙水陈麻花（+1精神/2h），心里头顿时敞亮了不少。
可这亮堂劲儿没持续多久，送餐路过山城中学时，又瞅见了那个黄毛——小耗子。
那幺儿躲在围墙外面榕树下面的阴影里，要不是自己精神力加了一点，恐怕都发现不了，他正鬼鬼祟祟地往一个学生手里塞着东西。杨浩眯起眼，借着+1精神的buff，看得格外清楚，又是盒印着“菠萝香烟”的玩意儿。
杨浩昨天才给他踩扁了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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