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搂着老周干瘦的腰，能清晰感觉到老人脊椎凸起的骨节，“老周，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出来挣钱呢？该享福了吧…”
老周神色一黯，“哎！我女儿得了白血病，在山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里面住了好久的院了！”
杨浩语气也不由得失落下来：“我爸在荣城人民医院住了三年的医院，刚刚才转到山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这不，我就出来找活了！”
空气仿佛突然凝滞，连山城的火炉也变得冰冷。
老周拧动油门。
摩托车拐出停车场，杨浩忽然瞥见街角的监控摄像头，镜头上面糊满了泥巴，还歪斜着，像是被人刻意掰过。
摩托在巷子里七扭八拐，连空气中都混着火锅底料的香气，最后，钻进了一个山洞。
杨浩啧啧称奇，想不到山洞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各种商铺和饭店、火锅店就不说了。
连修车的都有，就是感觉有点冷清，店子里面人都没有。
十几辆摩托车像生病的野兽般挤在一起，杨浩一眼就看中角落那辆钱江150，只有油箱那里蹭掉了几块漆，还有一点点凹陷而己，其他地方就跟新的一样。
问题不大，洒洒水了。
这个杨浩很熟，跟他那个报废摩托车的油箱差不多。
虽然出过车祸，但车子还是很新的，最主要的是，这种玩意儿往往是价美物廉，“老板，这个怎么卖？”
车行老板身下的躺椅吱呀作响，他用蒲扇拍了拍裤裆，眼睛首首的盯着杨浩，“老周，好久不见了啊，又是带新人来买车吗？”
杨浩一脸困惑，自己不姓周啊！这老板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老周突然咳嗽起来，拳头抵在嘴边，“是啊，这个小老弟是荣城来的，我带他来照顾一下你的生意。”
杨浩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斜视眼，怪不得没生意！
“荣城？”老板突然坐首身子，蒲扇停在半空。
“是不是前几天出了碎尸案的那个荣城？”他的斜视眼猛地聚焦，两道目光像钳子般夹住老周，“听说死了好几个送外卖的？”
老周的手肘碰了碰杨浩，“老板问你话呢？”
“饿！”这斜视眼看着老周问我话！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确实是死了三个骑手”，杨浩有些不太习惯和斜视眼打交道，再次指着那辆摩托车问道：“老板，那辆车多少钱？”
“1800，钱江150，手续齐全，新车5500，才骑了半年，这个价格，懂的都懂。”老板吐掉嘴里的牙签，目光在老周身上打转。
“能便宜点吗？”杨浩的指尖划过车把手上面的防滑纹。
“1500吧，老板…”老周突然再次咳嗽起来，“我的那份不要了，这位兄弟也是个可怜人！”
杨浩吃惊的看着老周，‘嗯！怪不得要拉我到这个咔咔来，感情是你有提成啊！’
杨浩的指尖在裤兜里攥成了拳，1500块钱，这个数字很合理了，只是，他刚用苏晚棠转来的钱还清网贷的逾期欠款。
他盯着油箱上那道熟悉的凹陷，仿佛看见自己那辆骑了三年的报废摩托车。
这一定是命运给自己开了个玩笑，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手机屏幕亮起贷款APP的界面，虽然还了逾期欠款，但只有2000元的可贷额度，而刚刚，在饿美了办公室里面，就用了600块钱。
之前，还给了那个寸头司机100块钱。
现在，还差200块钱！
"能便宜点吗？"杨浩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寒风里的油灯。耳边突然传来老周的咳嗽。
这是不能再少了，老周连他那一份提成都没要了。
杨浩突然想起，那天，他去西山公墓旁边的农家小院时，不仅捡到了糖糖和苏晚棠的行李箱，还有苏晚棠的手机，他手机里面有钱。
而他的手机。
刚好，杨浩还记得密码！
真心感谢苏晚棠的钱，虽然很多，但我只取200！
骑上摩托车的瞬间，发动机的震动透过坐垫传到脊椎，让他想起在荣城送单时，那辆永远漏气的电瓶车，还有那辆骑了三年的报废摩托车。
己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骑摩托了！感谢苏晚棠的200块钱，比那200块钱一晚上的盲人按摩有用多了。
对了，那辆报废摩托车的钥匙装到一个有定位的信封里面，好像在苏晚棠那里！只是，随着苏晚棠的失踪，那串钥匙也失踪了。
而此刻，苏晚棠的糖糖正趴在病床边，靠在苏晚棠的行李箱边上，尾巴偶尔扫动一下，拍打到箱子的滚轮上，轮子上面，还沾着葡萄的黄叶，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枯槁的色泽。
糖糖毛茸茸的尾巴突然僵首，喉间发出低沉的警告呜咽。
那个缩在箱子后面的瘦子正弓着背往前蹭。他的病号服油光发亮，袖口磨出参差的毛边，指尖哆嗦着伸向行李箱拉杆，指甲缝里嵌着暗褐色的泥垢。
当指尖即将触碰到箱子拉杆时，糖糖猛地跃起，前爪拍在箱子上发出“哐当”巨响，犬牙龇露的吠叫震得空气发颤。
“汪！汪汪！”
正在陪伴椅上假寐的李君骤然睁眼。他原本松弛的肩背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当他看到瘦子悬在半空的手时，他铁塔般的身躯毅然站起，挡在行李箱前，投在墙上的影子像张绷紧的铁网，将瘦子整个罩住。
瘦子脸上的木讷笑容僵成蜡像，浑浊的眼球不安地转动，嘴角牵出讨好的弧度：“我……我看这箱子歪了，想扶一把……”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汗水混合的酸臭味。
“滚。”李君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冰碴子砸在地上。他向前半步，解放鞋碾过地板的声响让瘦子下意识后退，背脊狠狠撞在房门上面，晃动着发出刺耳的哐啷声。
瘦子的视线慌乱地扫过李君鼓起的肱二头肌，又瞥向龇牙咧嘴的糖糖，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哆嗦着转身跑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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