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仁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这钱分明是陈三娘拿命换来的，他杜仁有什么道理将其据为己有。
这“笼中芳华”的名头虽说响彻整个广山城，可方才他等候时闲来无事翻了翻陈家的族谱，才倍感这风光背后的心酸。
那林平君说的没错，这陈家三百年来十几代人，居然没生出来过一个男丁。不仅如此，为了这做这“笼中芳华”，他们家还世世代代短寿。
笼中芳华......芳华......这名字起的好啊，方才韩佳舒吃一半丢一半的，确实是这陈三娘的芳华啊。
更何况......如今陈三娘手里应该挺缺钱的吧？阿芷每个月要花五枚银币驱寒，她自己恐怕也要花不少钱滋补受损的气血......
“唉......”杜仁叹了口气，阿芷身体虚成这样，应该跟陈三娘过度透支气血撇不开关系吧？估计又因为手头的问题，后期没能给阿芷补上来，才导致了阿芷这先天不足，后天失养的局面。
真可怜啊，阿芷小小年纪身体就这么虚弱了，不仅做不出来那“笼中芳华”，更是被那西九寒趁机侵蚀......
如果能治一治就好了......治一治，对了，杜仁眼睛突然一亮。宋家的宋公子可是前些日子觉醒成为了天启者，为此，宋家可是计划在广山城义诊三十日的。
金志鹏不就打算到时候去请宋公子看看心脏的问题么？这些日子谢匠司还问过杜仁几次，只可惜他一个修士能有什么毛病，唯一有毛病的雪清还......
“三娘，”杜仁思考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听说宋家那位宋时健公子，过些日子要在城南设棚义诊三十日。宋家医术通玄，传言更是能生死人肉白骨，你和你丫头的身子骨，要不要去看看？”
杜仁话音刚落，陈三娘收拾桌子的动作便顿住了。阿芷也停下了手里的抹布，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黯然覆盖。
“青龙大人......是活菩萨。”阿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向往，“听说神明赐予了宋公子一样的能力，宋公子，应该也是活菩萨吧？”
“是啊！”杜仁连忙点头，试图让气氛活跃一点，“三娘你这损耗，还有阿芷这身子骨，不正该去瞧瞧？你们这点小毛病，宋公子不是手拿把掐？”
“瞧？”陈三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和深深的疲惫。
“客官心善，替我们想着。”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可青龙城有病的凡人何止千万......三千个凡人的名额，还没放出来就没了。”
“没了？”杜仁一愣，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结果。这也不奇怪，他听说三千个修士的名额可是还空了不少的，如果不是雪清不在的话，他都想要一个。
“没了。”阿芷接过话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不比你们这些仙人，哪个身上没点毛病的？名额自然是一放出来就没了。”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抹布。铺子里一时陷入了死寂。只有灶房里未燃尽的柴火，偶尔响起几下噼啪声。
杜仁眉头紧锁，他没想到凡人的名额居然这么珍贵。要知道修士的名额那是送都送不出去，为此，谢匠司还问过他不止一次。
对了，谢匠司！杜仁猛地抬起头：“三娘，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回去问问看能不能让你用修士的名额，我记得修士的名额还剩下近七成呢。”
“真……真的？！”三娘几乎是扑到了杜仁面前，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杜仁的手腕，“客官！您......您真能去问问？我们娘俩也......”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问问”这两个字，就己经是通往希望的钥匙。那眼神里的热切和卑微的恳求，几乎要将杜仁灼伤。
“我......我不敢保证成功的”杜仁看着她眼中那团炽热的希望之火，略感压力。他怕事情办不成，这份希望会化作更加沉重的绝望。
但这显然己经足够，陈三娘拉着阿芷不住的给杜仁道着谢，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帮过杜仁，杜仁如今也只是回报她的善意罢了。
“您这顿饭我请了！”陈三娘语气斩钉截铁，似乎这样会让她好受一些。但她很快又想起杜仁的这顿饭己经有人结过账了，又慌忙冲阿芷喊道：“阿芷，快给客官找钱，找钱！”
杜仁只觉得压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如果这件事能办成，或许这传承三百年的“云间烟火”就能继续传承下去了吧？
“恩人哥哥，给。”
此时阿芷己经拿了钱跑到了杜仁的面前，不是西十枚铜币，而是方才才收到的十二枚银币。她正微微喘着气，想要将这钱全部塞给杜仁。
杜仁微微一笑，柔和的灵力将阿芷的手给推了回去。他指了指桌上吃的干干净净的雪衣红豆沙和碧玉金钱袋，冲阿芷柔声说：“钱就不必了，若能办成，下次你亲手做这个给我吃吧。”
“好，下次您来，阿芷再亲手给您沏壶茶。”阿芷甜甜一笑。
留下自己的饭钱，又告别了这对苦命的母女，杜仁便踏入了漆黑的街道之中。看着己经完全黑下去的天色，杜仁轻轻揉了揉自己的丹田，感觉体内的灵力无比空虚。
说起来，最近怎么一遇到大人物，就会感觉浑身灵力空虚呢？而且越厉害的人物，灵力空虚的感觉就越明显。难道是自己刚当上了这匠佐，就染上了传说中的官味？
算了，不想这些了，走夜路就应该认真看路，尤其是在这不让动用神识探路的广山城。
说起来，这广山城夜晚的街道，还真是处处弥漫着压抑和沉重啊......尤其是当杜仁想到这夜色中隐藏着无数蜷缩着取暖的苦命人时。
哦对了，还隐藏着无数恶心的秽魈。
就在这时候，杜仁突然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脚步一顿，手掌虚托，那东西便浮到了他的面前。
嗯？这东西，他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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