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一片寂静无人的荒野。
不同于雨林其他片区的湿热气候，这里被雾气环绕，气温很低，空气里还有股难闻的伟大。
浩子找了个稍稍平整些的路边把车停好，回头说，“就是这里了，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待会儿我再过来接你们。”
林砚影疑惑，“你们不一起去？”
浩子摇摇头，“我和多乐要去检查周围的防护网和监测设备的运行情况，待会儿见。”
下了车，林砚影看着眼前这篇雾气笼罩下，密密麻麻的树木从，终于理解了这里为什么被称为人类禁地。
光是复杂的路线，一眼望不到边的茂密丛林，还有压抑的氛围，就令人望而生畏。
严峥递给林砚影一个过滤口罩和一双手套，“戴好，保护植物，也保护你自己。”
他多解释了一句，“热河雨林的腹地是一级保护区，这里是天然物种基因库，里边有大量濒危植物，它们散出的气体可能会让人体不适应。”
林砚影，“人类带来的细菌也会影响到它们的生长？”
严峥点头，“是，所以每次只能进来两个人。”
一层层铁丝网建起的防护栏外，还有一个带锁的门。
严峥用指纹打开了门锁，给林砚影让了条路，“进来吧。”
林砚影很小心，往里走，见到了各种从未看过的植物。
严峥在后边做着介绍，林砚影在前边认真拍摄。
她连闪光灯都没敢开，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靠着自己的拍摄技术，把这一株株珍贵的植物记录清楚。
“这两年，在雨林腹地陆续发现了好多新物种，这里也成了生物多样性的研究重心区。”
严峥脚步顿了顿，比林砚影走得还要慢。
接着又说，“去年来过好几拨人，自称是研究行业的专家，但没研究出个什么结论，还破坏了环境，从那之后，雨林边再也不欢迎这些伪专家了。”
严峥话音刚落，林砚影看到一个扇着翅膀的红色小虫朝她的脸冲过来。
她连忙后退了两步。
后腰被严峥撑住，“别怕，都是益虫。”
林砚影站稳，摇摇头，“不怕，是怕我伤到它们。”
她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对他们来说，我们才是外来者。”
严峥笑，看着她屏住呼吸时候的侧脸，脸颊微微鼓起，那认真庄重的样子，透着一股虔诚。
严峥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四周极其安静的状态下，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非常明显。
林砚影惊到，又往旁边躲了躲。
看到是严峥在动手后，才松了口气，“干嘛，我还以为自己又打扰到小虫子了。”
严峥抿了抿唇，突然感慨，“要是之前来的那两拨‘研究人员’有你这样谨慎的心，我们也不会这么排斥外来者。”
林砚影举着相机的胳膊有些酸痛，暂时放下来甩了甩。
抬头看着严峥，“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外来者？”
严峥看她一眼，“会离开热河雨林的，不都是外来者？”
林砚影没话了，重新把相机举起来。
刚举到一半，手腕被严峥拉住。
她抬眼，“干嘛？”
“时间宝贵，跟我来。”
严峥拉着她往更深处走，越过好几片几乎没法下脚的荆棘丛。
林砚影跟着严峥在前边踩出的脚印，才勉强能把步子踩实。
她一直低着头小心地注意着脚下，走了好几百米远之后，听见严峥说，“到了。”
林砚影跟着抬头，看到前边一片低矮的草丛，几乎完全被雾气吞没，他们从密不透气的雾中伸出枝叶，风一吹，摇头晃脑。
当林砚影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时，呼吸停滞了两秒，恍惚的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挖空。
这一刻，她等了好久，如今终于走到这一步，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
她控制住略颤抖的声音，“这些植物是……”
严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雾兰。”
因为生长在层层雾气中，因为枝叶形似兰花，所以叫做“雾兰”。
雾兰……
林砚影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严峥走到林砚影身边，说，“这是热河雨林腹地独有的植物，非常珍稀，大家对它的研究并不多。”
林砚影心脏发紧，“它藏得那么深，也会有盗窃者认识吗？”
“嗯，”严峥冷笑一声，“去年不知道从哪传出来个谣言，说雾兰里可以提取出一种珍贵的药物，价值万金，从那之后，就有不少人试图闯进腹地。”
他说的这个“谣言”，林砚影知道。
那是一家权威的科研工作室发布的研究文章，数据详实，证明雾兰确实对医疗行业影响深远。
林氏医药和这家科研工作室有合作，正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才立项研发项目，申请了专利。
林砚影问，“为什么说这是谣言？”
严峥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眼神，有种强烈的疏离感。
像是又把她当做了“外人”。
林砚影一时间不懂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此刻心情复杂，想不了那么多。
严峥说，“因为从雾兰被发现那日起，就没有人成功把它带出去过，连本体都没见到，你觉得那份研究报告有多少可信度？”
林砚影愣住。
严峥接着说，“他们不过是找了个和雾兰很像的别的植物，猜测着雾兰里也会有这种提取物，就这样匆忙发了研究报告。”
说着，他冷笑一声，“一群废物。”
林砚影疑惑，“还没拿到雾兰本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个研究，又为什么着急发报告？”
严峥看着她，复杂又深沉的情绪在眼下流动。
他反问，“这事儿，你不知道吗？”
试探的意味太明显。
林砚影没有表现出慌乱，眼神冷静，摇了摇头。
严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不懂不知情，他又在冷笑中开口，“为了钱。”
每一个试图进入热河雨林的外来者，都是为了钱。
写一份别人看不懂无法深究的研究报告，拉高雾兰的“身价”，引得那些偷盗者当狗腿子来卖命，外边那群资本家呢，坐收渔翁之利。
本质就是上位者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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