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拉开椅子，俯身坐下，一边扬起手里的书。
“陈极啊陈极，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火吗？”
“各种短视频软件上全在讨论，甚至某艺，某酷，都想翻拍这个故事，争着联系我们，要知道更多呢。”
他对面，一个十八九岁的黑发男生，似乎很内向，只是微微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真是年少成名啊。”男人又感叹了一句，在兜里摸索半天，找出来一个录音笔，打开放在桌子上。
他又把书放到旁边，说：“这次我们先把它扔到一旁，先听你来讲讲，解释一下整体的脉络。”
“所以，一切的开始，就是张素芬，对不对？”
“......是的。”
黑发男生轻轻点了点头，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一小会。
“两周之前，张素芬住进了阳光花园小区203号。”
男人皱了皱眉，但陈极像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每天早上五点，她就起来给她的孩子做早饭。七点，孩子出门上学，她开始打扫卫生。”
“之后到下午，她会出门买菜，再在楼下的花园坐坐，和邻居聊天。”
“晚上六点半，孩子放学了，张素芬早已准备好饭菜。吃完之后，她就开始辅导孩子做作业。”
“每一天，她都这样过着，丈夫死了，围着孩子转，很充实。”
男人一直认真地听着，忽然打断陈极。
“一个重要的问题，张素芬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极想了想，才用一种很缥缈的声音回答。
“她死的时候，身上被刀插了很多下。最深的两刀，一处在心脏，一处在脖子，但是脸上并没有伤口。”
“过了两天吧，楼下的邻居一直没看见她，才感到奇怪，毕竟张素芬每天都会去楼下花园坐坐。”
“等到报了警，警察冲进门里的时候，她早已经死了。”
“外面天气很热，张素芬的尸体已经，上面布满青紫色的尸斑，身上全是腐烂的气味，吸引来了好多苍蝇。”
“后来，警察把张素芬的尸体运了出去，也带走了和她尸体共处两天的孩子。”
男人眼皮微微跳动，脸上露出一丝恶心的表情。
“所以，在张素芬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一切正常。”陈极说道。
男人盯了陈极一会，忽然笑了笑，指着旁边的书道：“和这里写的一样。”
“所以，这是你绝对不会透露的谜题，对不对？”
“这样做，是希望大家去猜？当然了，这也会有更多的讨论度吧。”
“你们怎么想都可以。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陈极说道，“但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这不能解释啊？张素芬的死，总是会有动机的，是什么导致了她的死？”
陈极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眼下乌黑，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陈极忽然开口道。
“你说。”
“你有没有某一刻感觉，自已身边的人，早就不是那个人了？”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觉得，某天醒来时，世界看起来和昨天有点不一样，但你却说不出是什么变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举个例子。你有老婆吗？假设你有吧，有一天，你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熟睡老婆的脸，你会不会忽然觉得一阵心慌，感觉她早就被什么东西顶替了？”
“怎么可能呢？她就是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什么顶替了？”
男人想了想，又说：“你的意思是她出现了什么异常的行为？”
“没有。假设她和以前一模一样，行为，性格，甚至连身上最隐秘的痣都是一样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再说，你的老婆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你还会觉得身边躺着的女人是她吗？”
“当然不会！”
男人猛地站起来，胳膊上出现了一圈鸡皮疙瘩：“我身边的人都是傻子吗？一个死人复生了他们会不知道？”
秦楠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懂。”
“如果你身边的人，都觉得这一切很正常呢？即使是那些你明明记得参加过她葬礼的人，也一致认为是你有问题，你的老婆一直都活着呢？”
男人审视地盯着陈极，半晌，原本紧绷的脸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个唯物世界。”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一定是我疯了。”
旋即，他又坐下来，拉过旁边厚厚的书。
“张素芬，1981年，女，出生于天海市，于外省上了大学，后返回家乡和大学同学结婚。”
“次年，诞下孩子。七年之后，她的丈夫出车祸而死。”
“张素芬从结婚便搬入了阳光花园小区203号，之后十八年时间，没有换过住所。”
男人快速翻着页，从中找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美丽的妇人，脸色和善，带着温柔的笑。
“陈极，这和你说的不相符。据你说，张素芬两周前才刚搬到阳光花园。”
陈极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久久地凝视着那张照片，眼里流露出眷恋和悲伤。
半晌，他才微不可闻地说道：“我没有说错。”
“之前，我的头太疼了。”
“你知道你所说的话是互相冲突的吧？”
“嗯。”
“我们只相信客观事实。”男人沉声说，“所有的阳光花园小区的住户，都证实了张素芬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
他盯着陈极，心里似乎有些不忍，眼前的男孩此时应当是正在上高中，而不是这里。
他翻开那本一直携带着的书，在上面写到：
【第六次审讯记录】
[所述与之前有所差别。
审讯过程中，多次呓语，思维奔逸，偏执妄想程度严重，高度怀疑有精神疾病。
具体可查证本次审讯录音。]
男人又看了眼陈极，沉声道：“关于你杀害你母亲张桂芬一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她不是我妈。”陈极喃喃道。“我妈十年前就死了。”
“这就是我的全部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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