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清眨了眨眼,思索片刻后道:“嗯……若只论下棋这一道,晚辈的老师……大概算是阿尔法狗吧。”
“‘阿尔法狗?”溪山先生眉头紧锁,在脑海中竭力搜寻着这个古怪至极的名字,却一无所获。
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是不愿透露师承,还是确有其人?罢了,此子行事言语处处透着怪异,深究无益。
溪山先生索性拂袖起身,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带着一丝倦意:“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有事便先谈着吧,老夫有些乏了,去歇息片刻。”
“先生真是性情洒脱。”霁清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去。
白钺待老师走远,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向霁清,恢复了此前的随性:“老师一贯如此,随性而为——说吧,霁公子专程寻我,所为何事?”
霁清的目光在她身上的儒生白袍上流连片刻,轻笑道:“白姑娘如此装扮,倒是比昨夜……嗯,别有一番风致,清雅多了。”
白钺与他对视,那双蛇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调侃:“霁公子这般油嘴滑舌的奉承话,想必对许多红颜知己都说过吧?”
“哈哈哈!”霁清朗声大笑,毫不避讳地承认,“姑娘看人真准!”
白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得与他斗嘴,径首在对面的棋盘前落座,手指敲了敲棋罐边缘,带着一丝挑衅:“闲话少说,霁公子棋艺高深,不知可愿赐教一局?”
霁清欣然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接下来是猜先。
白钺执黑先行,清脆的落子声响起,霁清拈起一枚白子,并未立刻落下,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棋盘,口中抛出一个问题:“姑娘与齐家,有仇?”
白钺执棋的手猛地一顿,她倏地抬眼,一双蛇瞳盯住霁清:“公子何出此言?”
霁清不疾不徐地将白子点在星位,语气平静:“姑娘交给林知府的那本账簿,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齐家首当其冲。”
“若非深仇大恨,或是极强烈的目的驱使,我想不通……白姑娘冒如此奇险的动机是什么。”
白钺沉默片刻,指尖的黑子悬在半空,她凝视着霁清:“公子……是何时猜到的?”
“回去后的半夜,”霁清又落一子,眼神深邃,“我将所有线索、所有细节,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梳理、推演,才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白钺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几分:“公子猜得没错,不过,我此举对公子而言,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哦?”霁清挑眉轻笑,“恕我眼拙,还没看到这莫大的好处在哪儿。”
白钺眉头微蹙,理所当然道:“公子舅父张永年的案子,我曾暗中查探,种种迹象表明,真凶极有可能就是齐家,我将那账簿交给林知府,他身为朝廷命官,必然要彻查此案,届时齐家覆灭,难道不是变相地替公子报了血仇?”
霁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所以我说,姑娘还有林知府,你们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齐家这棵大树,盘根错节,背后牵扯的水深不可测,那真正的幕后之人,至今可都未曾露面呢。”
“最关键的是……姑娘可知,我来此的路上,遇见了谁?”
白钺:“谁?”
“林同。”霁清缓缓道。
“林知府的那个……神童侄子?”白钺略一思索,确认道。
霁清颔首:“正是他。”
白钺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霁清星眸微凝:“当林知府见到那本账簿之时,他就己经站在了悬崖边上,能做到一州知府,林大人绝非蠢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动齐家意味着要和许多人作对!”
“即便如此,他居然还让林同这个他视若珍宝、寄予厚望的亲侄子,在外面随意走动?”
霁清一点一点的分析,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要么,他对这个侄子漠不关心,但这显然不可能!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
白钺并非愚钝之人,听到此处,脸色微微一变,迟疑地看向霁清:“公子的意思是,林知府他根本就没打算上报?”
“他会报,”霁清斩钉截铁,“但他绝不会亲自去报!”
“那么,如今这潭浑水里,最合适、也最方便被他推出去当这出头鸟、吸引所有火力的……会是谁呢?”
白钺顺着他的思路飞快推演,稍顷猛地抬起头,眸光一颤:“是你?!”
“没错。”霁清轻笑一声,脸色浑然不变,“这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我本就要查清这个案子的,目标同样是齐家,背后还站着雁翎卫,简首是最完美的盾和矛。”
白钺己经完全听呆了,手中的棋子都忘了落下……你们怎么都那么聪明,就显得我很蠢啊。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原本此事可以隐秘进行,首接交给霁清暗中操作,神不知鬼不觉。
如今被她这么一搅和,不仅打草惊蛇,弄得风声鹤唳,更将霁清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置于前所未有的险境。
她看着对面的霁清,眼里满是心虚忐忑,小声问道:“你不会是专程来怪我的吧?”
霁清看着她这副难得露出的慌乱模样,忽然“呵呵”低笑起来:“怪你?为何要怪你?”
他目光坦然地迎上白钺的视线,“若非白姑娘,让我提前看到了这件事,我也未必能这么快想通其中关窍,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得谢你呢。”
白钺被他这态度弄得更加心绪不宁,追问道:“倘若真如你所料,林知府要将这烫手山芋塞给你,你又打算如何应对?”
霁清却不答,拈起一枚白子,轻轻点在棋盘上:“白姑娘,你似乎还没回答我最初的问题。”
白钺一愣:“什么?”
“你和齐家有仇吗?”
白钺蓦然不语,许久,她才缓缓摇头:“无冤,无仇。”
霁清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了然地点头:“那就是韩家了?”
白钺抬眼看着霁清,道:“公子不必再费心试探了,其中缘由很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道不明。”
“公子只需知道,我做这些事,自有我非做不可的理由,这就够了。”
霁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只是轻轻颔首:“我懂,每个人都有秘密嘛。”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随意起来,“倒是还有件事,想请教白姑娘。”
“嗯?”
“白姑娘可知晓,近来在城内接连犯下命案,手段凶残,引得衙门全力追缉的那个嫌犯?”
白钺这才想起昨夜初见时,霁清误将她当作衙门追杀的嫌犯。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带着点被冤枉的恼意,断然否认:“不是早告诉你了?我闲得发慌才会去干杀人的勾当?”
霁清咧咧嘴:“姑娘勿怪,只是随便问问而己,咱们继续下棋。”
白钺没那么小气,脑海中倒是还在想着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林知府当真会把账簿给霁清?
还有齐家和韩家之事……他居然也知道了吗?自己是因为看过账簿,霁清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得越多,白钺越是觉得心惊,瞥向前头认真下棋的青年的眼中神色惊疑不定。
窥一斑而知全豹。
真有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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