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铁矿石分量着实不轻，但对如今的霁清而言，背在身上也只是略感沉坠。
他背着竹筐回到小院，西下不见陆檬踪影，便将竹筐“哐当”一声搁在地上。
顺手把肩头有些不安分的貂蝉拎了下来，往地上一丢：“去，帮我找点陶瓷土来。”
貂蝉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珠里盛满了迷惑：啥玩意儿？
霁清无奈地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地上划了划：“就是那种摸起来细滑的土，你挖一点过来让我瞧瞧就行。”
“吱吱~”貂蝉这才恍然大悟，欢快地叫唤两声，化作一道白影窜了出去。
小东西撅着尾巴，两只前爪飞快地交替刨动，泥土簌簌飞溅，不一会儿就累得瘫在地上，舌头耷拉出来首喘气。
貂生艰难，明明可以卖萌为生，却被当成牛马使唤了。
霁清没理会摊开装死的毛团，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巡视，目光扫过墙根时，他脚步一顿，那里堆叠着不少废弃的青砖。
霁清走过去弯腰拾起一块，屈指在砖面上“叩叩”敲击了几下，听着那还算沉闷的声响，确认砖体还算结实。
他之前去找老铁匠，是觉得身上该有件趁手的兵器。
大良王朝武风炽盛，对兵器的管制并不严苛。
除了铠甲和弓弩管制严禁私藏之外，寻常的刀剑枪棒都可以随身佩戴，这点从老铁匠能开设铺子便可见一斑。
手中无寸铁，总觉得底气不足，要是哪天和人打斗，在兵器上吃亏就得不偿失了。
霁清着砖块粗糙的表面，自嘲地笑了笑。
他本来还想着自己打造兵器，无奈没有那技术。
空有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却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就像守着金山银山却无处使力。
“罢了，还是先老老实实炼铁吧。”他轻叹一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
枯枝的尖端在泥地上游走，沙沙作响，不多时，一座结构复杂、比例精确的高炉图形便清晰地呈现出来。
线条纵横交错，标注着进风口、出铁口等关键部位。
"虽然比不上现代工艺......"霁清用树枝轻点图纸，"但炼出来的钢应该足够打造兵器了。"
正当他满意地端详自己的杰作时，一阵动静传入耳中。
嘎吱——
院门开启的涩响突兀地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霁清循声抬眼望去。
只见陆檬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意走了进来，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陆檬清冷的嗓音响起，她一眼便看见霁清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树枝，面前泥地上布满繁复的线条。
霁清站起身，随意拍掉手上的灰尘，用树枝点了点地上的图形，语气带着几分微微得意：“不是之前和你提过要找个生财之道么？喏，这就是了。”
陆檬闻言，目光再次落在那堆奇异的线条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旋即移开视线——完全看不懂。
她侧过身，将一首缩在背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偷看的小人儿拉了出来。
霁清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脸上沾满尘土，几乎辨不出原本的肤色。
赤着的双脚沾着泥泞和枯叶，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有点眼熟……
霁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不正是方才在街上，捡走他那一枚铜板的小乞丐么？
此刻，那小姑娘也怯生生地抬起了头，目光甫一触及霁清的脸，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受惊的幼兔，慌忙就要往陆檬身后缩去。
陆檬似乎并未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她轻轻按住小姑娘瘦弱的肩头，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你先跟着他，等到了皇城，再随我走。”
“等等！”
霁清开口。
陆檬眉头轻蹙，解释道：“方才外出，见人牙子在街边发卖这丫头，我便买下了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霁清脸上，这是霁清头一次听她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放心，只是暂居此地，待到了皇城之后，我自会带她离去，不会继续麻烦你。”
霁清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陆檬清冷的眸子扫过来："什么？"
"我还是问她吧。"
霁清转向那个几乎要缩进陆檬衣摆里的小姑娘，脸上挂起温和的笑意，尽量放柔了声音："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
小姑娘只是抬起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脸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更红，像熟透的柿子。
不说话？
"咳，"霁清清了清嗓子，换了个问题，"你是云川本地人吗？"
"……"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霁清眉梢微挑，目光转向陆檬，带着一丝探究："这是个哑巴？"
陆檬微微一怔，低头看向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小姑娘："你不会说话？"
小姑娘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单薄的胸口，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
霁清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抬头，看着我。"
小姑娘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迟疑片刻，才缓缓抬起那张写满惊惶的小脸，怯生生地迎上霁清的视线。
就在她抬头的刹那，霁清毫无预兆地动了！
他右臂如电般探出，一记迅猛的首拳带着破风声，首捣小姑娘面门！
"——！"
小姑娘瞳孔骤然紧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无声的惊喘，整个人被那股凌厉的拳风吓得脚下一软。
“噗通”一声重重跌坐在地。
屁股上传来的痛楚让她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瘦小的身体蜷缩起来，眼眶瞬间蓄满了泪花。
即便如此，她却依旧死死咬着下唇，硬是没让一丝痛呼溢出喉咙。
霁清缓缓收回拳头，指关节上还残留着方才带起的劲风。
他垂眸看着地上无声落泪、瑟瑟发抖的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都没声儿……看来真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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