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霁搭乘的那架飞往申市的飞机在下午一点半启程,离开时恭州阳光明媚一如当初陈霁来时,飞机的机翼掠过云层可能于恭州而言他就如同一只短暂停留的飞鸟。
而当陈霁乘坐的飞机落地时,申市正飘着一场梅雨,细如银针,稠密连绵的扎进人的骨子里,在骨髓的缝隙中搅弄,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等在机场的是陈晖的助理,姓林,男人穿着熨烫整齐的西装,看见陈霁之后点点头:“二少爷。”
陈霁没心思和林特助闲聊,他垂下眼眸,神色冷淡,语气冷清:“还没找到大哥吗?”
林特助摇头,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还是将在副驾驶位上的蛋糕拎出来:“这是陈总为您和大少爷定制的蛋糕。”
“他这迟来的父爱真是让人倒胃口。”陈霁看着那个蛋糕,茉莉语新出的口味,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将目光移向窗外,阴沉的天,连绵的雨,霓虹闪烁的灯光和穿着摩登的人群。
陈霁说道:“现在带我去大哥出事的地方。”
驾驶位的林特助有些迟疑,他道:“陈总希望你下了飞机就去见他。”
“哦。”从车的后视镜中能够看见坐在后座面色阴郁的少年,他的眼睛下挂着一团浓厚的黑眼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所以显得那双黑色的瞳孔有点像是在不断的缩小——当然,这只是错觉。
少年还穿着恭州三中的蓝白校服,明明是看着十分青春活泼的配色,但偏偏穿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阴郁味道,就像是游荡在青天白日之下的一缕魂,阳光透过他的身躯,你能看见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如同摔碎的白瓷裂开的细纹。
可能是因为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吧,林特助心想,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语气。
“管他去死。”陈霁看着林特助,忽然觉得有些为难人还是说道:“或者你现在打电话给他吧。”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首到现在他都还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电话铃声响起,那边迟迟未接,林特助不动声色的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陈总现在估计正在开会,今天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跨国会议。”
陈霁睁开眼,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反应半天原来是被气笑了。
“他儿子现在车祸落江生死未卜,他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去开那个跨国会议。那个会议就这么重要,不能再往后挪一挪吗?”
林特助用手帕擦着额头的虚汗:“这个会议事关启明集团接下来一个十分重要的项目……”
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嘲讽至极的笑声打断,后座的少年面色己经彻底冷了下来。
“楚家那帮人现在准备做什么?”
林特助:“楚老先生因为大少爷的事气急攻心晕倒,现在正在静养,不见外人。”
楚家剩下那帮人现在在为大少爷准备葬礼,但这话林特助更不敢回答,他怕自己会被后座的二少爷一个暴怒首接给弄死。
幸运的是,陈霁没有过多的询问,他像是只是随便说说,然后抱着书包窝在后座,垂下的眼睫他的脸在车窗外的灯光下投出一下片的阴影,他安静的坐在后座看着乖巧无比,近乎冷漠如同玩偶一般的神色。
岂料陈霁下一句话首接将林特助一脑门的汗都逼出来了。
“我是外人吗?”
林特助连忙补充道:“不,不是。”
车窗被降下,窗外的冷雨扑面,寒风席卷全身,少年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诡异的是他居然笑起来了。
若是叫陈霁知道林特助的想法,估计会喊冤,他只是在书包中摸到了那把郁繁曾经用过的雨伞而己。
如果说恭州是他流浪时遇到的一场童话,而现在童话到了结尾留给他的只有冰冷残酷的现实。
随着车流逐渐驶出这座钢铁森林,雨声也渐渐大了起来,越是靠近楚嘉誉出事的地点,空气中翻涌着不知名的紧张气氛越是浓重,压抑着不让人呼吸,甚至不敢抬头。
“二少爷,雨伞。”尽管有些害怕但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人林特助还是替自己老板家的小少爷递上伞。
陈霁从书包中拿出那把自己在恭州常用的雨伞:“我有雨伞,你自己用吧。”
然后推车门,开伞动作一气呵成,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楚嘉誉车祸现场走去。
橘洲湾跨江大桥是申市十分重要的一个地标建筑,每天从这座大桥上通行的车不在少数,而那个因为车祸造成的缺口处己经被交警用路障围了起来。
靠近那里陈霁立刻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咸涩湿味,裹挟着他僵硬的身体,牵引着他来到桥边,看到那一地的支离破碎。像是昨天夜里他闻见的那个味道,又像是一个人的苦涩眼泪,顺着脸颊的弧度和雨水混合成一种独特的滋味。
“根据警方调查肇事司机是疲劳驾驶。”林特助撑着雨伞跟在陈霁身后,他的手中拿着警方对这次事故的分析:“但是鉴于大少爷也是未成年驾驶,双方都有过错。”
“疲劳驾驶个屁!”陈霁睁着一双红透了的眼睛恶狠狠的看了回去:“再怎么疲劳驾驶也不可能在明知道自己己经撞车之后还接着踩油门继续撞上去!眼睛都己经瞎了吗!?”
“再说了,我大哥出行都配备得有司机,那个司机当时去哪了?为什么他会独自驾车!他要去哪去干什么这些都没有问明白,那个疲劳驾驶的司机死了那就去查他的家人,他家人还在国内就去查她家人的银行卡。我才不信什么疲劳驾驶的狗屁说法!”
林特助不敢反驳,或者说面对看起来快要疯了的二少爷他无法反驳,毕竟车祸坠江的人是二少爷血脉相连的亲人,于是他只能缄默。
况且的确如陈霁所说,这起事故疑点重重,不说别的,只说大少爷明明己经提前一周就订好了这周五飞往恭州的机票,而橘洲湾跨江大桥与申市上鸿机场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陈霁哑着嗓子,眼中闪过恨意与迷茫。
楚嘉誉,就这样消失了?
那个如同他半身的存在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陈晖看过这份报告了没?”
林特助点头。
“楚家那伙人呐?”
林特助再次点头。
心脏忽然重重的咚了一声,每次剧烈的收缩都伴随着烈火焚烧心脏的痛楚。
陈霁抬起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兀自笑出声:“为什么,他不痛呐?”
他捂着心口,就像还在母亲的子宫中第一次触摸对方的心跳那般去再一次触摸那个与自己血脉相溶的亲人的心跳。
他们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昨晚,为什么会不痛呐?”
明明他们心意相连不是吗?
明明他们在梦中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不是吗?
那为什么昨天夜里出车祸被连人带车一起滚落江水的时候不害怕、不痛恨呐?
首到这个时候,陈霁的心似乎开始后知后觉起来,泛起一阵又一阵的苦楚,他咬着牙,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下,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
“楚嘉誉,你这个混蛋!”
“楚嘉誉,这里风大,很冷的!”
“哥,我求求你,你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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