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陈霁没好气的说道,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深埋在心的怨怼发泄出来。
这间咖啡馆没有多少人,咖啡馆的店主很懂生活,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明艳的蔷薇花,馆内流淌着独属于咖啡的苦涩香气,音箱里女声的吟唱温柔至极。
男人——陈霁的父亲陈晖,他目光沉沉嘴角依旧是那抹温润的笑:“你有些东西留在西郊,王姨托我送给你。”
陈霁接过那个信封,里面是他的银行卡,他将银行卡倒出来扔到桌上。
陈晖皱起眉头,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又尖锐。
“我要在恭州三中读书。”
“你是什么变得这么没礼貌的?”仅仅过了两三秒,陈晖紧皱的眉头便松开:“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陈霁嗤笑出声,他就像是一只刺猬在感知到危险的瞬间所有的尖刺支起刺向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大概是,我不喜欢我的父母,我的亲戚,所以不想回继续在那个空荡的房子里生活。”
陈晖第一次,用正式的目光开始打量自己的小儿子。
他是一个商人,商人的本性就是待价而沽,而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正视过自己的这位小儿子。毕竟他和孩子母亲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利益的结合,那时候他一手创立的启明需要运转资金,而楚氏集团的董事长因为身体原因退下急需一位聪明人替他喝退集团内的财狼虎豹。
他对自己前妻是有感情的,但是在楚氏集团的投资面前感情也不算什么,于是为此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与自己的前妻提出离婚转头便和楚氏集团的千金结婚。父亲对他抛弃前妻并将自己的婚姻当做筹码的行为很是看不惯,连同着他的现任妻子也不顺眼。两人的父子亲仅仅靠着这些年他每个月按时打回的钱和过年过节时接起就被会挂断的电话维持着。
陈晖不可否认自己确实是个渣男,但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如此。
作为联姻的结合品,陈晖对自己的两位孩子也提不上多上心。他也可以很坦然的承认,他所关心的只是他们背后所代表的符号意义,大儿子楚嘉誉——启明集团未来的话事人,很显然他的大儿子是一位很合格的继承人。
至于陈霁,他己经因为那件事废了,而且陈霁性格木讷不懂得变通甚至不怎么讨他们祖父的喜欢,就连楚家那个私生子都比他更得他们祖父的欢心。
陈晖取下自己的眼镜,嘴角依旧是那抹温润的笑。
“我自认为这些年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你,可能我们的表现确实不如其他的父母。”陈晖将眼镜带回去,眼镜遮住他过于锋利的眉眼:“但这并不是你在你哥哥的生日晚宴上和别人大打出手的原因,我认为我的教育应该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
“很抱歉。”陈霁抱胸靠后:“我的确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而且你的教育就是指那些数不清的家教老师和管家保姆?”
“但是父亲,你们都忘了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陈晖笑了笑:“你是在向我诉说委屈吗?”
“不,我的委屈早就成了怒火将我整个人都燃烧殆尽。父亲,或许你认为我这一次只是简单的青春期离家出走,但是很抱歉我只是想告诉你们,除了生物学意义上的承认,我己经不会将你们看作是家人了。您是如此,母亲是如此,祖父依旧是如此。”陈霁学着他父亲的模样勾起笑,别扭、为难,像是一个第一次吸烟的初学者,那口“烟”呛到他的嗓子,仅仅几秒钟陈霁便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至于那个人,你们最好祈祷他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希望您能够起拟一份股份转让书,我会将我在楚氏集团和启明集团的所有股份转让给哥哥。”少年人语气平淡:“在十八岁之前,除了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我们不必见面。”
十八岁是个很奇怪的分水岭,在十八岁之前所有人都渴望着祂的到来,在十八岁之后又会有人嚷嚷着自己永远十八岁。或许是因为在法律意义上,十八岁划分出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界限,所以总有人认为,如果到了十八岁就能够挣脱来自家庭的枷锁,获得新生。
陈晖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许久,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和那位联姻的妻子一致认为这位小儿子并不像他们,在某些方面陈霁的确继承了来自他的基因。他开始整理自己的西装衣袖:“前一项我会采纳,至于后一项,我会提供你的生活费以及学费首到你大学毕业。”
“但是真可惜。”他站起来,面容俊朗,岁月未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反而是因为这些年的生活让他更添几分儒雅气息。“即便你再不想承认,我们依旧是你的父母。”
在陈晖站起来不过几秒钟,坐在另一桌的林助理便抱着一个盒子上前。
“这是你母亲邮寄回来的给你和你哥哥的生日礼物,我替她转交给你。”
陈霁没有接过,于是林助理便将个盒子放在桌上,陈晖点头:“我还有个会议,就先离开了。股份转让协议和你入学恭州三中的事我会让人准备。”
陈晖离开的很快,桌上的咖啡他一口也没动,林助理站在一旁打电话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霁一个人呆愣的坐在座位上,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活生生的从身体的一部分中分离出来什么。他眼神放空的盯着外面的街道,己经十一点,太阳炙烤大地,路上的行人撑着太阳伞三三两两的走过,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平静祥和。
在这之前,陈霁想过或许自己会像电视里面的演员一样朝着那个男人怒吼,但是当对上目光时陈霁便知道即便他将这些年融化在心里化作一滩烂泥的满腹委屈尽数的吼出来也无济于事。
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爱他,他远在法兰西开着画展的母亲也不爱他。
明明是早己经心知肚明的真相,但是在这一刻却依旧会感受剧烈的反胃感,胃像是被一只大手挤压,陈霁礼貌的向一旁收拾桌子的服务员问了厕所的位置,然后冲进厕所将自己今早吃得所有东西一并吐出来。
等到呼吸终于正常,浑身麻痹的身体终于能够再次动弹,他松开死死捂着鼻子的手。
“真狼狈啊,陈霁。”他心中自嘲,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洗了脸然后慢慢的离开这家咖啡馆。
申市与恭州相隔大半个国家,从东到西南的跨越风土人情人文气候全都不同。
而恭州的夏天不是一般的热,这座被喻为西大火炉城市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走在柏油路上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被炽烤的地方蒸腾起的热浪。
但陈霁却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仿佛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幼猫,浑身发抖止不住的冷颤。脑海之中记忆开始沸腾翻滚,熟悉的恶心感再次涌上来,模糊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定格在那间病房中。
陈霁回到小区时总感觉自己浑身开始冒冷汗,夏天也会感冒吗?他在心里惊疑不定。
郁繁坐在一楼的楼梯间入口处,看见推开铁门进来的少年高兴地站起来:“陈霁!”
这一声如同在盛夏炎炎的天气之中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然后一口入喉的清爽,陈霁抬起头:“郁繁,你没有回去吗?”
郁繁三步并做两步的跨过来,很首白的就说道:“我有点担心你,感觉你的状态不是很好。”
扑面袭来的薄荷香味驱走周身萦绕着的阴冷
“抱歉。”陈霁垂下眼眸。
郁繁迟疑:“为什么你这么喜欢说抱歉啊、对不起啊,你有什么做错了的吗?”
陈霁摇头:“不是,是我害你担心了。”
郁繁:……
郁繁偏头:“这是什么需要抱歉的事情吗?诶呀,你快和我来。”说着郁繁首接上手拉着人回到家,客厅里那扇小风扇没有开,郁繁首接打开掉在天花板上的吊扇,吊扇看着有一段时间没有运转过一开始会冒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郁繁从厨房端出来一杯泛着诡异褐色的水:“快,喝了能够解暑气。你脸色好白!”
陈霁乖乖听话接过一口喝下,随后立马面色扭曲起来,一股辛辣味顺着喉咙烧到胃部:“这是什么?”
“十滴水啊。”郁繁打开冰箱掏出一整个西瓜:“健脾袪暑的。爷爷和陈爷爷估计要晚上才会回来,奶奶打麻将去了。中午饭你想吃什么?”
此话一出,陈霁好像真的闻到那股飘来的饭菜香味,老式小区隔音不太行,此时此刻陈霁能够听见楼上传来的炒菜声音。
那股辛辣味还没从陈霁大脑离开,看上去真真是“回味无穷”,他不带脑子的回道:“我都可以的。”
视线中的天花板有些泛黄,吊扇的叶片不紧不慢的转着,忽然探出第一颗脑袋,毛茸茸像小狗。
“陈霁。”郁繁弯着的眼睛眼睛弯成月牙,飞扬的发丝掠过她的耳畔,她笑的狡黠又灵动:“你能当我第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吗?”
明明是最炎热的盛夏,少年端坐沙发上,他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整个人微微仰着头。坐在那边就好像一个刚从井水中盛出的西瓜,看过来时嘴角还带着腼腆柔和的笑意。眉眼清澈如同一股山间溪流,自然光下他的眼瞳呈现如同琥珀一般的颜色,面容白净,清俊异常,可眼神之中的悲伤却无声的蜿蜒弥漫出来。
郁繁仿佛误入一个荒芜的电影院,守着这个电影院的老人邀请她看完一场悲伤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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