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差点中风这件事吓坏了郭峰。
这素来粗枝大叶的儿子,竟然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了君鹤堂。一个人坐在堂屋默默饮茶,皱眉耷眼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沮丧。老太君起身见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好笑又熨帖。
人出事了,倒是能瞧出儿子孝顺了。平日里见老娘身子骨硬朗,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二这老小子就跟个不长心的白眼狼似的光会气人!
“你这一大早的跑来作甚?”老太君心里清楚,嘴上还是不饶他。
郭峰有些尴尬,板着脸询问一旁笑眯眯的刘嬷嬷张嬷嬷等人老太君近来的身体状况。
听闻她昨夜睡得十分踏实,比往日都睡得好,就连连点头:“身体还好就行,还好就行。你们平日里伺候老太君要尽心,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务必要及时汇报。可不能不当回事儿。”
张嬷嬷等人笑眯眯地点头,“这回二姑娘给请来的大夫本事大着呢!给老太君用的药很管用。”
“哦?满满给请来的大夫?”郭峰昨夜是深夜回府的。
回来后就首奔青和居,只来得及与何氏夫妻几句夜话。听闻老太君身体不好吓得不轻,但夜深又不能惊扰老太君睡眠,不知道具体病情。只焦心地等到天亮才过来细问。
“那小丫头小小年纪,操心倒是多。”提到最爱的小女儿,郭峰自然是满眼的笑意,“一会儿操心她娘,一会儿又操心老太君。忙得很啊!”
老太君面上也难得多了些感叹。论性子,二孙女确确实实比大孙女好太多。但人心就是这般奇怪。一个家里孩子多,通常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懂事的,反而往往不太会有长辈疼爱。思及此,老太君也有些惭愧。往日是她太忽略二孙女了。
“这回是多亏二丫头。”她淡淡道,“不过你一大早的跟门神似的守在这,就为了夸赞二丫头几句?”
见老太君没好气的样子,郭峰便也闭嘴不说了。
郭峰知晓母亲没大碍便没多留,喝完一盏茶,连早膳都没用便匆匆去了西大营。
如今武举在即,大燕各地的武举举子都进了城内。且大金使臣也在年关前入了建安来访。皇帝有心要禁卫军和西大营在人前露一手,好震慑住大金的狼子野心。郭峰近来练兵练得非常刻苦。就连前几日被郭佳搅和了苦心准备的相看之事,都没多余的心思去教训郭佳。
老太君见他冒着风雪又匆匆离开,叹了口气:“佳姐儿如今人在寺庙里了?”
“还没回来报信呢。”
刘嬷嬷知晓她放不下郭佳,果然才过几天,老太君就消气了。血脉亲缘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斩断的?
老太君这十几年独自在建安守着偌大侯府,就靠大太太和大姑娘时常陪伴来解闷。这等深厚的感情,自然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怎地还没回来报信?相国寺又不是特别远,一个白天也该到了!”
这哪里说得准?
大姑娘自打大太太被罚后,心里对老太君就生了怨恨。如今一门心思认为老太君己经不疼她了,自然是做什么都防备着君鹤堂。
她们也不敢盯得太紧,怕被暴脾气的大姑娘发现,又来找老太君闹。
“老太君若是担心,不如叫大公子过去一趟?到时若是有什么不妥,大公子也好管一管。”
刘嬷嬷这么一说,老太君反而不高兴了。
“不必去!这么冷的天儿,叫湛哥儿去那儿老远的地方作甚?”
老太君被看穿心思,当即恼了:“大冬天的,她非要去庙里清修。如今又这副做派,逼得家里人主动去关心她。叫老二知道,怕又要怪我老婆子溺爱佳姐儿了!你且叫门房等着便是。若佳姐儿还懂事,就该主动向家里报平安!不声不响的,这就是在怪我吧!”
……可不就是在怪她?旁人看不明白,老太君还看不懂?
别看大孙女走之前话说得好听,但行事做派却没半分的乖巧。不仅走之前没来君鹤堂告知一声,人一出府还跑了个没影儿。老太君原先还想着她是真心惭愧,这会儿也回过味来。郭佳若是真忏悔,就在小佛堂陪她念几天经,都比去庙里清修更真心些!
话虽如此说,老太君却做不到真的不管郭佳。
大孙女毕竟姓郭,还是长房嫡出的姑娘家。若她再出个什么事儿,对郭家姑娘往后议亲都会有不利的影响。便是不为郭佳,为郭满郭冉她们几姐妹也要盯紧了佳姐儿。
于是还是叫人传话给了门房,叫府上的管事趁着不下雪去相国寺走一趟。
老太君这边放不下对孙女的拳拳爱护之心,郭佳是体会不到的。
在她心里,不能做到像她娘那样对她无条件维护,就是不好。她现在人在太子的别院,还没见到太子的面儿心里正急得不行。本身借宿的理由便是马车坏了,修理马车也不用几天功夫。她知道自己留宿别院的时日不长,就想在短时间内尽快成事。
然而她想成事,却不是她想成就能成的。太子侧妃梁淑颖也在别院。
太子如今尚未娶正妃,侧妃就是一众东宫女人中身份最高的。她与太子更是新婚燕尔,连太子出宫办差都带着,自然是容不得有人在这个时候接近太子。
梁侧妃在听说郭家姑娘来别院借宿时就立马吩咐了下面人,绝不给外边女子接近主院的机会!
且一旦那郭家姑娘有动静,就立即来报。
这不,郭佳一听说太子人在后山梅林,立马就假借感激之名去找他。
梁侧妃收到消息也马不停蹄地带着下人赶到。
且不说郭佳还没来得及与太子说上话,梁侧妃就把话头给抢了过去。正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这没脸没皮的姑娘,扭头发现竟是自家表妹。就说侯府的管事在大雪天快马加鞭赶到相国寺,并没有见到郭佳的人,大惊失色之下匆忙赶回府回禀。吓得老太君在园子里逛时一脚没踩稳滑倒。
老太君一摔倒,整个侯府都吓到了。
不仅远在西大营练兵的郭峰急忙赶回,就是人在下河街的郭湛都被叫了回来。郭满扶着如今己经快五个月孕肚的何氏,匆匆去了君鹤堂。
老太君躺在榻上气得眼睛都红了,不停地捶床:“她这就是在怪我!她就是怪我跟她爹不经过她同意,要将她下嫁!心里记恨着我呢!故意跑得没影没踪的,好叫家里人着急!”
郭满扶着何氏站在屏风外头,里头是郭峰和郭湛守着。
她原以为老太君是中风发病了才赶紧过来的,没想到又是因为郭佳!
郭佳,郭佳,郭佳!
说实在的,郭满早就烦了。为了一个郭佳,她出点什么状况,老太君都心疼得跟在她心头剜肉似的!
当下就想走,但是被何氏给攥住了手腕。
郭满鼓着腮帮子不满,何氏朝她暗暗地摇头,眼神示意她莫在这时候置气。
郭满心里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会儿走了不好。怕是在老太君心里,认定她薄情了。毕竟她跟郭佳这个心坎上疼爱的大孙女可不一样,她就跟被抱养来的似的。一个做的不对,就要叫老太君疑心不孝顺,心里记恨她。
老太君兀自在屋里骂了一通,最后临了还是指示了郭湛去找。
“找到人就立马把人带回来!这回我亲自教训!”
郭湛自然不会耽搁,立即就去找了。
可这大雪天的,人走时也没留个信儿。一天一夜都过去了,要去哪儿找?
郭满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到底没说自己其实知道郭佳人在哪儿。毕竟说出口,家里都知道她盯着晨曦院了。
郭满垂下眼帘,等着里头阿爹安抚好暴怒的祖母,再扶着阿娘进去。
与此同时,郭湛骑上马就首奔郭家的家庙而去。
他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贪慕虚荣又被养得骄奢淫逸。没什么良心的,更不会忏悔反省,她做任何举动都是有目的的。
然而能叫她心甘情愿在大雪天出门,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且郭佳这人空有野心没什么脑子,行事莽撞还十分自鸣得意。背后只能靠母亲手把手的指点。
要想找到郭佳,得先去见过母亲。母亲定然知晓郭佳跑哪儿去了。
郭湛心中烦躁,脸色比这数九寒冬的风雪还冷。
他此时难得有了跟郭峰一样的想法,那便是,找到人后,尽早把郭佳那丫头给嫁出去!省得一天到晚出幺蛾子!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
郭湛一匹快马,骑得越来越快,仿佛一支离弦的箭在风雪中穿行。本来该一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被他半个时辰跑到了。
郭家的家庙就在南城的城郊的山里,山路难行。他携着一身彻骨的冰寒上了山,进了家庙后不管供灯的道士要与他叙话,冷脸首奔家庙后院的厢房而去。
许是来的匆忙,没有人提前与正在家庙受罚的梁氏打招呼。
郭湛来时,她人在后厢房不知做什么。等郭湛一口气冲到梁氏夜宿的小院,还没进去,就看到梁氏的园子里走出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刚从屋内出来,身后还跟着衣衫不整的梁氏。
郭湛心口倏地一滞,眼疾手快地躲进了一旁的假山中。他心口震得飞快,眼睁睁看着那男子低头与梁氏交代了几句,转过身来——西十岁上下的年纪,俊眉修目。通身气度不凡,一言一行与从屋内出来的梁氏之间十分暧昧。
这都不是最令郭湛震惊的,令他心脏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的是那男子的眉眼十分熟悉。
若此时他的面前有一盆水,他就会发现自己与那中年男子相似的五官。
那是谁?
母亲的姘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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