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坐落在建安城的东边,与洛安侯府相距不算太远,但郭满却从未去过。
说起来,今日是郭满两辈子第一次到梁家来。
原本郭满是不想去的,一来二房跟大房的关系紧张,梁家不可能待见她。二来,没有长辈领着,她也不知道在梁家遇到事儿该找谁。大哥哥虽然听护着她,但也毕竟是小辈。总不能明着忤逆长辈。但老太君亲自要求她跟阿兄也一同去,不去也得去。
“不必害怕,满满。”郭湛似是看出了郭满的忐忑,亲自将郭满抱下车时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道:“梁家长辈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你只管放宽心。况且,大哥哥也会看顾好你的。”
郭满点点头,小声地谢过郭湛,跟着他进了梁府。
郭佳对于郭湛偏心郭满这件事非常不满,但她又不敢跟郭湛撒泼,只能暗地里嫉妒地瞪郭满。
反倒是郭荃,大大咧咧的看不出两个妹妹之间的龃龉。见郭佳黑着脸看郭湛低头与郭满说话,以为她是羡慕了,便凑在她身边说话逗她开心。
谁知郭佳并不领情,反而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跑去了前头。
郭荃挠了挠脸颊,也不觉得有什么。从小到大郭佳都是很任性娇气的,他都习惯了。
梁府的人此时早己在等了。
梁家的子嗣众多,打眼看去,一屋子都是人。除了梁家本家的子侄,许多世交好友也前来贺寿。几人进去先是向梁老太君问安,而后又跟着梁家小辈一起一个一个送上贺礼。
梁老太君从头至尾态度都淡淡的,也没故意为难他们兄妹,只对郭湛表现出了多一些的偏爱。
这个外孙是孙辈里头最出息的一个,且长相又好。老人家自然是欢喜。怀里抱着郭佳,还把郭湛叫到自个儿跟前来,握着他的手就不住地夸赞。
郭湛始终面带笑容地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梁家人一个一个上来说逗趣话,逗得梁老太君笑得满脸都是褶子。郭满跟郭荃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等老太君总算是问够了话,才摆摆手打发小辈们出去玩。
郭满心里松了口气,不理会他们也好,省得多说多错。
而且那梁大夫人看郭满的眼神,嫌恶得都藏不住。郭满只做没看见,跟着郭湛郭荃一起出来。
问了安,郭湛就要跟梁家表兄弟们一起去男宾那边。这梁府不像其他人家,设宴专门分了男女席面。郭湛有些不放心郭满,握着她手将她带到一边去安抚。
郭荃作为郭满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反倒没有郭湛细心温柔。
“无事的大哥哥。”旁边梁家的表兄弟在看着,郭满就十分不好意思,“我不至于这么胆小。何况梁府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你不必挂心我。”
郭湛捏了捏她手指,嘴角温柔的:“嗯。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叫婢女来找大哥哥。”
“好。”
郭满答应的好好的,转头从梁老太君的松鹤园出来,就一个人往花园那边去。
还没走远时,隐约能听到梁家表兄弟在询问郭湛关于她的事。
他们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到姑母婆家的这个二房妹妹。在没见到真人之前,实在没想到这小姑娘长得这般美貌。杏眼桃腮,顾盼生辉。美如墨画,唇如点朱,仿佛一尊不谙世事的小菩萨玉像。
“表兄,不知满满表妹如今多大了?可许人了?”
一不知名的梁家子侄见郭湛态度亲和,大着胆子探问道。
谁知笑得温润的郭湛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冷下来:“满满不是你能肖想的。”
这一句话,叫热闹的场面都静了一静。
……
后头的郭满就没听见了。
今日梁府宾客众多,男宾们与女客隔着一汪池水,正在花园的假山那边玩曲水流觞。
这梁家虽是武将出身,但跟洛安侯府还是不同的。梁家家主自诩文武全才,既手持兵权,又附庸风雅。很是喜欢与一众文官混在一处。庭院水榭也不似郭家的武将风格,弄得十分文雅精巧。
郭满一边走一边感慨这庭院的精程度,还真有几分文人墨客的韵味。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静谧的院落。
郭满骤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又犯老毛病。一到热闹的宴会就喜欢往没人的地方走。若是东道主家中没隐秘便罢了,但大户人家总是要藏秘密的。像她这样乱走,实在是不礼貌。
这么想着,郭满就不往前,掉头往回走。
而此时此刻,从梁老太君院子出来的郭佳正在满院子找郭满。
虽说母亲早就警告过她,莫要在梁府生事。只管等宴席结束再在回府的路上寻机会。但郭佳等不及,她现在就想给郭满一个教训。
她自以为算计的很好,只在梁家给郭满一个小小的教训,也不会碍着回府途中的事儿。
但谁知郭满那小贱人就跟个老鼠似的,总是一出门就不见了。郭佳打发了身边的侍女,又吩咐了梁府的下人去找郭满。然而找了一圈,小贱人跟钻老鼠洞里似的,就是找不着!
“怎么会呢?她第一次来梁家,根本不认识路。”
郭佳气急,总觉得自己这运道越来越差了。往日她要找郭满麻烦,那是闭着眼睛就能成的!
“再找,找到了把人给我押过来!”
这里是她的外祖家,她要教训郭满,根本没人帮她!
上回那贱人打了她好几巴掌,害得她在太子殿下和鲁国公世子面前丢脸的事,郭佳要嫉恨一辈子!在侯府她不敢报复,但在梁家,她要十倍奉还!
郭满还不知道郭佳在找她,虽然顺着回头路走,却还是走到了陌生的地方。
她坐在一处凉亭的围栏上,皱着眉头思索,要不然叫喜鹊去找梁府下人过来带她们回园子里。
“姑娘,奴婢不走。”
若是其他地方,喜鹊她们敢离开郭满一会儿,在梁家她们可不敢。
尤其前几日,她们亲耳听到了郭佳找了人暗中要对付自家主子。若是她们一扭头,主子被什么人给掳走,再弄个牙婆把姑娘给卖出去。那可就不得了!
这年头,建安城也不是没有贵女走失的事发生。侯府隔壁的周府就丢了个小少爷。
“也罢。”郭满想想也是,郭佳可不是什么聪明人。
她们就在凉亭这歇脚,忽然听见身后水榭有人在说话。
主仆几人呼吸一滞,扭头看过去。
就看到假山后头的回廊下的落地窗边,有两人正在对弈。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三西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是梁家的贵客。似乎听见有人说话,两人同时侧首看来。
其中一人不期然与郭满西目相对。
顿了顿,他弯了弯眼角,朝郭满轻轻颔首就扭过头去,继续下棋。
而郭满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一瞬间,身体骤然一僵。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人对郭满笑的那个时刻,郭满仿佛看到了中年的大哥哥。尤其那双眼睛,跟大哥哥真的是一模一样。
郭满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那人是谁?难道是梁家舅舅?
都说外甥似舅,应该是舅舅吧……怪不得大哥哥不像阿爹也不像大伯母,原来是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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