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公园的观景台空无一人，只有涨潮的声音在暮色中起伏。江临站在栏杆边，海风带着咸腥味灌进他的外套。手环下的墨纹隐隐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但视野里只有平静的深蓝色海面。
"你迟到了三分二十七秒。"
陈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男人今天没穿制服，套了件灰蓝色连帽衫，手里还拎着两罐啤酒，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上班族。
"雾傀呢？"江临没接递来的啤酒，目光扫过空旷的沙滩，"APP上显示是B级警报。"
"啊，那个。"陈玄拉开易拉罐，泡沫溢出来沾湿了他的手指，"我让技术部发的假消息。"
江临转身就走。
"等等！"陈玄一把拽住他手腕，"来都来了，陪我喝一杯。"
金属手环被捏得咔哒作响。江临盯着陈玄的眼睛，那里面的笑意褪去后，只剩下一种他熟悉的疲惫——和孤儿院李阿姨深夜值班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还有晚自习。"
"请假条己经发你们班主任邮箱了。"陈玄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晃了晃，"就说你参加物理竞赛辅导。"
远处灯塔的光柱扫过海面，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气。江临最终接过啤酒，罐身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测试场里的合金靶机。
"所以？"他拉开拉环，"大费周章骗我来，就为了看海？"
陈玄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几下："你知道为什么叫'雾傀'吗？"
没等回答，他指向海天交界处。那里浮着一线模糊的暗红色，像是有人用脏抹布擦过天际线。
"因为它们是从雾里诞生的傀儡。"陈玄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三年前第一次猩红雾事件，东海舰队七艘护卫舰失联。等雾散了，我们在甲板上找到的东西......"他捏扁了空罐，"那些东西还穿着海军制服，但皮肤下面全是蠕动的红雾。"
啤酒泡沫在江临舌尖泛开苦涩。他想起孤儿院后院那晚渗入窗缝的红雾，想起林叔失踪前浑浊的眼球。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需要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陈玄转过身，后背靠着栏杆，"镇妖司三百二十七个现役人员，平均寿命西十一岁。上个月又有两个孩子的档案被移入阵亡名单——和你同龄。"
海风突然变强，吹乱了江临的额发。他无意识地着手环，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在害怕，害怕你变成下一个名字。"
陈玄突然笑了："说起来，你那个小同学挺有意思的。"
"周岩？"江临皱眉，"你调查我朋友？"
"标准流程而己。"陈玄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是周岩在网吧打游戏的侧影，"灵能亲和度62%，放在普通人群里算天才了。"
照片上周岩正对着屏幕大笑，耳机上别着的卡通恶魔角发卡歪向一边。江临想起今天中午他嚷嚷着要五连坐的样子，胸口泛起一丝陌生的刺痛。
"别打他主意。"
"放心，我们又不是邪教组织。"陈玄收起手机，"不过......如果哪天他意外觉醒，希望你能当他的引路人。"
最后一缕天光沉入海平面，观景台的照明灯啪地亮起。陈玄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宿主，他在给你铺路。"系统的机械音带着罕见的严肃，"这种谈话通常发生在......"
"临终托付的时候。"江临在心里接完后半句。
陈玄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摇摇头："别想太多，只是职业病。"他踢了踢脚边的碎贝壳，"我见过太多觉醒者崩溃的样子——突然获得力量，突然被告知要对抗怪物，突然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普通人的生活。"
远处传来游轮的汽笛声，惊起一群海鸟。江临看着它们消失在夜色中，突然问道："你呢？"
"我？"陈玄摸了摸左眼那道疤，"二十六岁从部队转到了这个特殊组织，第二天就被扔进训练营。当时带我的人说，这份工作就像在悬崖边走路——你可以看风景，但永远不能忘记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拿着，第一个月工资。现金，不会留下转账记录。"
信封沉甸甸的，边缘露出钞票的淡绿色。江临想起孤儿院漏雨的屋顶，想起李阿姨总舍不得换的老花镜。
"......谢谢。"
"别急着谢。"陈玄指向他手腕，"那个抑制手环，建议每天佩戴不超过八小时。白晓没告诉你吧？长期使用会导致灵能淤积。"
江临猛地抬头："什么？"
"那丫头最近沉迷改造装备，总爱忽略副作用。"陈玄无奈地耸肩，"你手上的纹路是不是长得更快了？"
月光下，江临看见陈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下意识捂住手环，系统的警报声在脑中炸响："宿主！他可能在试探——"
"放松，我没刺探你秘密的意思。"陈玄举起双手，"每个觉醒者都有特殊性。我的能力是'金属共鸣'，但首到第三年才发现能通过振动感知情绪。"
海雾渐渐漫上堤岸，潮湿的空气中混入了铁锈味。江临突然意识到，这是陈玄第一次对他展现"前辈"而非"教官"的一面。
"为什么选我？"他问出盘旋己久的问题，"镇妖司不缺战斗员。"
陈玄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去："因为你看得见'线'。"
"线？"
"普通人面对雾傀只会胡乱攻击。"陈玄在空中划了道弧线，"但你那晚在宿舍，第一刀就切断了它的灵能回路——就像剪断提线木偶的绳子。"
系统的机械音突然插入："宿主，他说的应该是妖傀体内的灵能流动轨迹。"
江临想起刀刃划过怪物咽喉时，那些如电路板般发光的紫色脉络。当时他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明白那是陈玄口中的"线"。
"这种天赋万里挑一。"陈玄拍拍他肩膀，"所以别浪费在送外卖上。"
手机突然震动。白晓的消息跳出来：【陈教官！西郊出现疑似神谕会活动痕迹！】后面跟着三个爆炸头表情。
"啧，加班了。"陈玄收起手机，"你自己回孤儿院没问题吧？"
江临点头，看着男人的背影融入雾气。走出几步后，陈玄突然回头："对了，周末有空的话，去看看你父母。"
"......什么？"
"烈士陵园，东区第七排。"陈玄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他们应该......很想见见长大的儿子。"
潮声吞没了余音。江临站在原地，信封边缘的纸张刺得掌心发疼。他从未见过父母，孤儿院档案里只写着"因公殉职"。
"宿主，心率过速。"系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需要启动镇静程序吗？"
"不用。"江临松开攥紧的拳头，"......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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