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安再次出现时，我已经认不出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是谁，他今年不过二十多岁。
一些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去年中秋，就是他在这里，在我眼前亲手诛杀了所有族人。
有生之年终于能见到他的报应。
“你过得还好吗？”
“我爬山上来，费了三天的功夫，现在的我一定很难看。”
周道安得不到我的回应，情绪低落了几分。
“何灵玉，她放火烧了周家，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何家父女害得周府家破人亡。”
“是吗？我也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他双眼通红看向我，“孩子们都夭折了，生病前还心心念念着要找娘亲。”
我垂下眼眸看着他，就像他曾经施舍般看我，眼中满是恨意和厌恶。
“若是当初我没有去当捉妖师，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是妖怪，孩子们有父母的疼爱，一定能健康长大。”
“祖母整日在家以泪抹面，哭诉周家还是逃不开人丁凋零的命。”
“她让我向你道歉，是她的贪婪造成了这一切。”
我无奈笑了起来，心中一片酸涩。
“阿芙，这是你的旧友吗？”
吴刚伐木回来，漆黑的眼眸见到我时发出亮光。
我轻拍他的肩膀，“一个问路的，不认识。”
“这是你的心仪之人吗？”
周道安抬起头笑看吴刚，“我是鸳芙以前的夫婿，多谢你对她的照顾。”
我勾起嘴角讽刺一笑，“也是我的仇人，日后你在山中见到他不必客气，直接一刀砍了。”
周道安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不再理会他，挽住吴刚的胳膊朝屋里走去。
吴刚嬉皮笑脸地凑到我跟前：“阿芙，你终于接受我了吗？”
我无奈看着他，“少废话，喝了我的茶就是我的人了。”
吴刚的耳尖倏地红起来，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我。
“阿芙，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在人间我便永远在这里伐木。你修炼飞升，我也会想办法陪着你。”
就这样赤诚坦荡，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心动。
周道安见状，起身默默离开。
就在我以为一切已经过去时，披头散发的何灵玉突然来到了我的茶坊。
“可笑吧？我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你却自得其乐。”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何灵玉眼眶欲裂，一脚踹翻我的茶桌。
“若不是你，师兄怎么会发现母亲去世的真相，都是你害死我父亲！害得我成为废人！”
看到店里又被砸乱，我愤怒地打断她的话。
“你为什么不怪自己爱错了人？”
她神色扭曲如遭雷击，再也骂不出一句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何灵玉，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会再让你伤害鸳芙半分！”
周道安不知从哪里出来，错愕地看着我们。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她，何灵玉发疯了朝我扑过来。
周道安推开我，将身体挡在我面前，她手中匕首刺中了他的心口。
他无力地抬起脚却踹不开她，何灵玉借机出，血液飞溅，又刺了他一刀。
她尖叫哀嚎着，不住地往周道安身上捅刀子。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维护她！我不是你最心爱的人吗？”
“都怪鸳芙，最该死的人是她！”
他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发出虚弱的呜咽声。
“鸳芙，对不起，是我害得你无家可归。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
最终垂下护住我的手臂，彻底停了呼吸。
我伸出利爪控制住发疯的何灵玉，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眼睁睁看着周道安咽下最后一口气，将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师兄，我来陪你了。”
我闭上眼，感受山涧的微风吹过，一抹泪珠从我的眼角滚落。
族人们，杀害你们的人终于遭到应有的报应了。
再睁眼，吴刚已经伐完木回来，对我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细细看着眼前的男人，是我第一次想放弃修炼与他度过百年的人。
吴刚成日闹着要跟我一起修炼，说不想百年之后只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我尝试劝阻他的冲动。
他将我抱在怀里，像是在劝服我，又好像在说服自己。
“即使只有你修炼成功离我而去，我也不后悔，起码要让你走在这条路不再孤单。”
我们彻底在山间定居下来，这里人烟稀少却充满了人情味，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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