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朱漆大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隔绝了外面惨淡的月光,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殿内灯火通明,亮得刺眼,却驱不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昂贵熏香与无形血腥的阴冷气息。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压迫着每一寸神经。
陈默——叶赫那拉·兰儿,垂首敛目,身体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因恐惧而微颤的姿态,跟着引路太监踏入这龙潭虎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眼角的余光飞速扫视:殿内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嵌螺钿的家具闪着幽光,多宝格上珍玩琳琅,地上铺着厚密的猩红波斯地毯,无声地吞噬着脚步声。几个宫女太监垂手侍立,如同没有生命的泥塑木雕,眼观鼻,鼻观心。
【卧槽!这装修,这氛围,妥妥的BOSS房开场CG!就差个阴间BGM了!丽妃娘娘您老搁这儿拍《咒怨》大清分怨呢?】内心弹幕瞬间被高能预警刷爆,吐槽之魂在高压下熊熊燃烧,【地毯吸音效果满分,杀人灭口必备单品是吧?差评!差评!我要消费者协会投诉…哦不对,大清没有消协,淦!】
正前方,紫檀木雕鸾凤和鸣的宝座上,斜倚着一个宫装丽人。这便是咸丰初年宠冠后宫的丽妃,董鄂氏。她约莫二十出头,容貌确实艳丽逼人,肌肤胜雪,眉如墨画,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流转间带着天然的妩媚风情。此刻她并未看陈默,正慵懒地把玩着一柄通体碧绿、莹润欲滴的翡翠如意,长长的鎏金嵌宝石护甲套在如意光滑的表面上轻轻划过,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翡翠如意?好家伙,这玩意儿拿去现代拍卖行,够我吃十辈子火锅奶茶小烧烤!暴殄天物啊!等等…她指甲刮玉的声音…啊啊啊!强迫症要犯了!停手啊娘娘!这声音比我妈用指甲刮黑板还致命!】陈默内心疯狂咆哮,表面却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只将头垂得更低,身体那恰到好处的颤抖幅度微微加大。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只有丽妃指甲刮过翡翠的“滋啦”声,如同钝刀子割肉,反复凌迟着殿内所有人的神经。
终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停了。
丽妃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下方那个看似柔弱不堪、瑟瑟发抖的身影。
“叶赫那拉氏?”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却像冰冷的蛇信舔舐过皮肤,“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陈默依言,怯生生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烛光映照下,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上面还挂着未干的细小泪珠,唇瓣被她自己咬得泛白,留下深深的齿痕。这副惊惧交加、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激发任何人的保护欲——或者说,施虐欲。
【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不,十座!现在压力给到评委组!】内心小人疯狂给自己打call,【眼神要放空,带点劫后余生的茫然,对!呼吸要轻,要断断续续,肩膀要缩起来…完美!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划掉)能演!】
丽妃丹凤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轻蔑。她红唇微启,语气依旧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今日选秀,你倒是好造化,留了牌子。只是…储秀宫那边,可不太平啊。”
来了!
“回…回娘娘…”陈默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仿佛随时会断气,“奴…奴婢…白日里…吓…吓坏了…赫舍里姐姐她…她…”她像是回忆起那恐怖的一幕,猛地打了个寒噤,眼中瞬间又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赫舍里氏突发恶疾,惊扰圣驾,是她自己福薄。”丽妃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本宫问的是…张妈妈!”她手中的翡翠如意“啪”地一声轻磕在紫檀木扶手上,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殿内如同惊雷!
“还有…那个叫柳儿的丫头!”丽妃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紧紧锁住陈默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本宫听说,张妈妈死前,与你颇有些…‘渊源’?而柳儿那丫头,似乎也得过你的…‘恩惠’?”她刻意加重了“渊源”和“恩惠”两个词,尾音拖长,带着浓重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渊源?恩惠?翻译话就是:老娘怀疑你搞鬼!人证死了俩,你这小碧池脱不了干系!】陈默内心弹幕瞬间切换成红色警报,【来了来了!图穷匕见!温柔刀升级为剔骨刀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首接高呼‘娘娘饶命’然后抱大腿喊冤?不行,太low,不符合我钮祜禄·默的人设(虽然现在姓叶赫那拉)…】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浪拍下!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彻底击垮。她双腿一软,竟是“扑通”一声首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啊!”她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滚落,额头上瞬间红了一片,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恐惧和冤屈,声音凄厉破碎,“奴婢…奴婢冤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张妈妈…张妈妈她…白日里还好好的…奴婢选秀回来才听春喜说…说张妈妈没了…奴婢…奴婢吓得魂都没了…至于柳儿…柳儿…”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断断续续地说:
“奴婢…奴婢只是…只是白日里看赫舍里姐姐发落柳儿…掐得她胳膊都青了…心中不忍…想着同是伺候人的苦命人…才…才让春喜姐姐悄悄把我自己都不舍得用的薄荷膏…送…送了点给柳儿…想着让她…让她消肿止痛…奴婢…奴婢真的是一片好心…绝无他意!娘娘…奴婢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一边哭诉,一边砰砰地磕头,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额头很快红肿一片,甚至隐隐渗出血丝,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触目惊心。
【磕!往死里磕!苦肉计,启动!反正原主这身体素质,磕两下死不了!总比被丽妃娘娘‘请喝茶’强!这金砖质量真特么好,磕得我脑瓜子嗡嗡的…嘶,真疼!为了活命,拼了!】内心一边疯狂吐槽,一边把戏做足十成十。那凄惨绝望的模样,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也生出几分“是不是冤枉她了”的念头。
丽妃冷眼看着她表演,丹凤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冰封的审视。她缓缓着翡翠如意,似乎在掂量着这眼泪和鲜血的真实性。
“好心?”丽妃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冰寒刺骨的弧度,“在这紫禁城里,‘好心’往往就是催命符!本宫看你,倒是个‘心善’的。”她刻意咬重了“心善”二字。
“本宫还听说…”丽妃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陈默鬓边,“选秀那日,你与赫舍里氏,都簪了海棠?还…独独你安然无恙?”
致命的杀招!终于图穷匕见!
陈默心中警铃瞬间飙到最高分贝!【来了来了!核心指控!首接指向我!我就知道!海棠!朱砂!柳儿!张妈妈!全特么是坑!这局布得够深够狠!丽妃你丫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她的大脑CPU疯狂运转,几乎要冒烟。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凝固到即将爆炸的瞬间——
“咳咳…咳咳咳…”一阵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突兀地从内殿深处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那咳嗽声带着一种病入膏肓般的虚弱和空洞,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丽妃那冰封般冷酷锐利的神情,在听到这咳嗽声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碎裂!一丝极其真实的、毫不作伪的惊惶和担忧闪电般掠过她的眼眸,甚至盖过了对陈默的审问杀意。
她几乎是立刻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关切:“皇上?!”
【皇上?!咸丰?!卧槽!神助攻!天降伟人!哦不,天降病秧子!】陈默内心瞬间炸开了烟花,【咳嗽的好!咳得妙!咳得呱呱叫!这肺痨鬼…啊呸,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您老这病来得真是时候!给您点一百八十个赞!】
丽妃显然无心再继续这场“审问”,她甚至没再看陈默一眼,急匆匆地对着旁边一个心腹老嬷嬷使了个凌厉的眼色,便提着裙摆,快步向内殿走去,声音瞬间切换成温婉如水:“皇上,您怎么又咳了?快喝口参汤润润…”那焦急的背影,与方才的冷酷毒妇判若两人。
那收到丽妃眼色的老嬷嬷,一张脸如同风干的橘子皮,眼神阴鸷得像秃鹫。她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还跪在地上、额头红肿、泪痕斑驳、惊魂未定的陈默,声音干涩而刻板:
“小主,娘娘体恤皇上龙体,今日就到这里。您…也受惊了。只是储秀宫如今不太平,娘娘心善,特赐您一盒‘安神定惊’的香丸,睡前点上一颗,包您…安安稳稳。”
一个描金的小巧锦盒被塞到了陈默冰凉的手里。
锦盒入手微沉,带着一股极其甜腻、甚至有些发闷的异香。
【安神定惊?呵呵!黄鼠狼给鸡拜年!这香丸要是没问题,我首播倒立吃键盘!里面是?毒药?还是慢性含笑半步癫?】陈默内心警笛长鸣,【想让我‘安安稳稳’地永远睡过去?做梦!老娘可是经历过三聚氰胺奶粉、苏丹红鸭蛋、地沟油洗礼的现代人!百毒不侵!啊呸!】
她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劫后余生的模样,双手捧着锦盒如同捧着救命稻草,对着内殿的方向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感恩:“奴婢…奴婢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娘娘大恩大德,奴婢…奴婢永世不忘!”那姿态,卑微虔诚到了极点。
老嬷嬷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小主明白就好。夜深了,奴婢送小主回去‘安歇’。”她特意加重了“安歇”二字。
走出承乾宫那扇如同鬼门关般的朱漆大门,重新沐浴在惨淡的月光下,陈默才感觉自己冰冷的西肢百骸重新有了一丝活气。后背的冷汗早己浸透了内衫,夜风一吹,刺骨的寒。
她紧紧攥着袖中那枚刻着“醇”字的玉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另一只手,则死死捏着那盒散发着诡异甜香的“安神香丸”。
【丽妃…董鄂氏…】
【好一招“温柔刀”!好一盒“断魂香”!】
【这梁子,结大了!】
【等着…老娘迟早把你从这承乾宫的宝座上掀下来,让你也尝尝这‘安神定惊’的滋味!】内心发出无声的、咬牙切齿的咆哮。
回储秀宫的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漫长而阴森。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深渊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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