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冰封湖面上的暗流

公司内部，一股无形的张力弥漫开来。如果说之前关于两条路的对抗还停留在高层报告层面，那么随着“智策”的数据开放预研项目的正式启动，一切都变得尖锐而具体。

新PM王曼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她雷厉风行，说话语速快得像子弹，核心目标只有一个：最快速度梳理出“轻量化开放框架”，去打动“智策”和其他潜在的B端金主。技术中心被要求“全力配合”，提供接口文档和基础技术支持，但也仅限于“配合”——核心决策权在王曼和她身后的周建林手中。

而技术中心的空气却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一份尚在起草阶段、却己经在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一份关于“安全团队组织调整与预算优化建议”的内部讨论稿——像冰渣子一样狠狠砸在了每个技术人的心上。调整的核心思路再清晰不过：将部分核心安全人员转去支援商业新功能开发，安全维护团队缩编，只保留基础运维力量。原本属于陆昀晖部门预算中的那笔至关重要的安全系统升级费用，己被明确标注“冻结待用”。

“优化”？“缩编”？这两个词像淬毒的刀子，精准地割在那些曾跟随陆昀晖在N-S-7后彻夜奋战的骨干们心头。办公室里人心浮动，私下里的抱怨和迷茫悄然蔓延。技术团队的光环正在迅速褪色，变成纯粹的、不受重视的“成本中心”。

顾明玥依旧坐在UED部那片属于她的空间里。她把自己埋在日常工作的冰层之下，专注地处理着眼下还有权限的工作。

“明玥姐，这是市场部那边新拟的‘星途’隐私政策更新条款初稿，法务初审过了，麻烦UED再顺一遍表述清晰度？”助理小心地递上文件。

顾明玥接过，打开保温杯，浅浅抿了一口。她的目光沉静地扫过纸面，字斟句酌。对于那些关于“数据可能被用于持续提升用户服务体验”的含糊措辞，她毫不留情地划出，旁边批注：“指向不明，要求列举具体场景。用户有权选择是否提供。” 看到涉及“智策”的模糊不清的“经用户充分知情同意可能关联分享”的字样，她眉峰微蹙，首接批上：“‘关联分享’对象必须列明。”。她批注清晰、冷静，字字句句依旧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钉下她的钉子。然而，这份执着在一部分懂得“审时度势”的同事眼中，就成了“不识时务”、“阻碍效率”。

关于“智策”的任何核心讨论，她从未被正式邀请参加。方明磊私下“提醒”之后，她也被排除在那个围绕王曼、产品线、商业拓展部构建的“新权力中心”之外。她像是冰封湖面下的鱼，保持着绝对清醒，却也被无形的坚冰隔绝在外。

陆昀晖的办公室更像是冰封的堡垒中心。他比以往更沉默寡言，几乎只埋首于技术文件堆中，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楼层的人都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绕道而行。N-S-7事件留下的技术尾巴被他像打扫战场一样，以惊人的效率一件件清理干净——加固被攻破的防御点，优化日志追踪算法，完善内部审计触发规则。这些工作依旧被他执行得一丝不苟，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机械质感。

同时，更多来自高层的商业“任务”被压过来：要求技术中心快速评估为“星途”新版本设计几种数据驱动的个性化广告推荐模型、开发几个能刺激短期用户活跃度积分的小功能……他没有任何异议，只在接到命令后明确责任人和时间节点，声音冰冷无波。

唯独对那本被搁置、被打上“冻结”红印的《“星途”系统安全长期加固提案》，他绝口不再提起。仿佛那个凝聚着他心血的未来蓝图，连同他曾经奋力守护过的安全荣光，一并被锁进了记忆深谷最幽暗的角落。伤臂依旧会偶尔发出警兆般的痛，与这无声的挫败交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