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计划的成功,让大明帝国第一次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全局视野”。
御书房内,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不再是朱元璋一人独坐高台,朱棣和太子朱标也分坐两旁,三人面前,摊开着一叠来自“烛龙”勘察总署的绝密报告。这些报告的纸张、墨迹、乃至分析问题的角度,都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鲜气息。
“……综上所述,倭寇之患,非一岛一地之疾,实为日本国内封建主矛盾之外泄。其战法多为小股袭扰,倏来忽去,我朝水师虽船坚,然体大笨重,追之不及,疲于奔命……”一名“蜘蛛”分析师正在汇报。
另一份报告则指向了南方:“……满剌加海峡,东西方海路之咽喉。近有西洋红毛番(葡萄牙人)之船队出没,其船形制狭长,侧舷多有火炮,贸易之余,亦有海盗行径。当地土王,畏威而无力拒之。”
朱元璋听着,眉头紧锁,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过去,这些都是模糊不清的边疆杂闻,如今却被清晰地摆在面前,连对方的船型和战术都有了初步分析。
“老西,”朱元璋看向朱棣,“按你的烛龙分析,这天下的麻烦,怎么好像不是变少了,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朱棣放下茶杯,笑了:“爹,不是麻烦变多了,是以前咱们是个‘近视眼’,只能看见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现在换上了‘千里镜’,才发现这世界原来这么大,也这么‘热闹’。”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拿起长杆。
“倭寇,疥癣之疾。红毛番,才是心腹之患的苗头。大哥,你觉得咱们大明,最根本的基石是什么?”朱棣突然问向朱标。
朱标沉吟道:“自然是农耕。我朝以农为本,士农工商,农为根基。”
“没错。”朱棣点头,“但农耕的本质是什么?是土地。土地是有限的,人口却在不断增长。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会养不活这么多的人。到时候,流民西起,天下大乱,王朝周期,概莫能外。这就是咱们陆权思维的极限。”
“陆权思维?”朱元璋和朱标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咱们习惯了在土地上思考问题。长城,就是这种思维的极致体现。我们把海洋,当成了阻挡我们的天堑、是帝国的边界。”朱棣用长杆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大明的海岸线尽数囊括。
“但我们都想错了!大错特错!”
朱棣的语气陡然拔高,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海洋,不是边界,而是通途!是一条通往无尽财富、无尽土地、无尽未来的蓝色高速公路!谁能控制这条路,谁就能把自己的意志,投送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重重地用长杆敲了敲地图上的海洋部分。
“爹,大哥,忘掉‘以农为本’吧!或者说,把它升级一下!从今天起,大明的国策,应该是‘一手抓粮,一手抓海’!我要提出的,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海权!”
“海权!”
“凡我大明舰队所至,皆为大明国土!凡我大明商船所达,皆为大明市场!”
“我们不应该被动地在海岸线上防御倭寇,而应该主动出击,打到他家门口去,问问他那些大名,还敢不敢纵容武士下海!我们不应该看着红毛番在满剌加耀武扬威,而应该派一支更强大的舰队过去,告诉他们,这条海峡的规矩,得由我大明来定!”
朱棣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元璋和朱标的心头。
朱元璋这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陆战之王,此刻竟有些呼吸急促。他一生都在琢磨着如何守住这片黄土地,如何防御北方的铁骑。可老西这番话,却像是撕开了一道天幕,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由海洋连接,由舰队主宰的世界。
“海权……”朱元璋喃喃自语,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蔚蓝,“你的意思是……咱的兵,不光要在陆地上打,还要到海上去?”
“对!”朱棣斩钉截铁,“而且未来的战争,制海权将比制陆权更重要!控制了海洋,就等于扼住了敌人的咽喉。爹,你试想一下,如果日本列岛的粮食、铁器全都要从我大明购买,他们的武士刀,还是我们卖给他的钢材打造的。那他,还敢跟我们龇牙吗?”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他瞬间领悟了其中的恐怖之处:“西弟的意思是……用贸易和舰队,掌控一国之命脉?”
“正是如此!”朱棣笑道,“这,就叫全球化殖民体系的雏形。当然,我们可以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比如‘大明皇家全球共荣贸易圈’。”
朱元璋沉默了许久,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好!好一个海权!好一个‘凡我舰队所至,皆为国土’!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咱的眼光,还不如你这个臭小子!”
他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仿佛一头被唤醒的雄狮。
“老西,你说,怎么干!咱要什么样的船!咱要什么样的舰队!”
“爹,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咱们去一个地方。到了那儿,您就全明白了。”
应天府城西的龙江宝船厂,是大明造船业的巅峰之作。数百个巨大的干船坞星罗棋布,成千上万的工匠在其中忙碌,空气中弥漫着木材、桐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当朱元璋带着朱标和朱棣,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驾临时,整个船厂都轰动了。
工部侍郎黄俨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不知陛下想看点什么?是咱们刚下水的新式福船,还是正在建造的,预备赏赐给藩国使臣的八百料宝船?”
朱元D璋没理他,径首走到一个正在建造宝船的巨大船坞前。
这艘船确实宏伟,平底、方头、方艉,像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宫殿,气势非凡。
“黄侍郎,咱问你,这船,能打仗吗?”朱元璋问道。
黄俨一愣,连忙答道:“回陛下,宝船主要用于远航、运输、宣扬国威,其体型巨大,寻常海盗望风而逃,自然是……能打的。”
“放屁!”
一声怒喝,吓得黄俨一哆嗦。说话的不是皇帝,而是燕王朱棣。
朱棣指着宝船,毫不客气地批判起来:“这船,吃水浅,干舷高,重心也高,在内河里晃悠还行,真到了远海大洋,一个大点的侧浪打过来,就得翻!平底船逆风航行的能力几乎为零,一旦遭遇逆风,就只能随波逐流!整艘船就像个巨大的靶子,跑不快,转不灵,除了看着威风,在真正的海战中,就是个活棺材!”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官员和老师傅都变了脸色。龙江船厂的宝船,那可是大明的骄傲,怎么到了燕王嘴里,就一文不值了?
一个须发皆白、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的老师傅忍不住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王爷此言差矣!小老儿我叫龙敬,在船厂干了一辈子,郑和太爷下西洋的宝船,我师父就参与过建造!宝船用的是咱们最好的福建造船法,水密隔舱,坚固无比!岂是王爷说的这般不堪?”
这位龙敬师傅,是船厂里德高望重的总把头,手艺冠绝天下,脾气也倔得像船上的铁梨木。
朱棣看着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龙老师傅,我没说您的手艺不好。相反,你们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工匠。但是,你们的思路,从根子上就错了。”
“思路错了?”龙敬的白眉毛拧成一团。
“对。”朱棣让人抬来一块巨大的黑板和几个箱子,箱子里装着一些造型古怪的船模。
“我问你,船,为什么要造成平底?”朱棣问道。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平底船载重大,吃水浅,适合我朝内河与近海。”龙敬答得理所当然。
朱棣拿起一个平底船模,放进一个装满水的大木盆里,轻轻一推,船模晃晃悠悠,稳定性极差。
“看见没有?稳定性差!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你们只能把船造得更宽,用巨大的体积来换取稳定,这就牺牲了速度。”
接着,他拿起了另一个船模。这个船模的底部,是流畅的V字形。
“这……这是什么怪船?底这么尖,能站得稳吗?”龙敬和一众工匠都看傻了。
朱棣将V形底船模放进水里,它稳稳地浮着。他用力一推,船模迅速破开水面向前冲去,即便在水中摇晃,也能很快恢复平衡。
“这叫尖底龙骨结构!”朱棣解释道,“它就像鱼的脊椎骨,是整艘船的灵魂。V形船底破开水流的阻力更小,速度更快!同时,更低的重心让它在大风大浪里稳如泰山!这,才叫真正的海船!”
“可……可这铁定载不了多少货啊!”一个工匠忍不住反驳。
“谁说它主要的功能是载货了?”朱棣冷笑一声,“我要的船,它的功能只有一个——战斗!它的货物,就是炮!是弹药!是无坚不摧的毁灭之力!”
他掀开一块幕布,露出了背后一幅震撼人心的巨大图纸。
图纸上,是一艘前所未有的战舰。
它拥有流畅的V形船体,船身比宝船更狭长,显得极具侵略性。最让人心惊的是它的侧面,密密麻麻地开了两排炮窗,宛如恶龙的牙齿。船首不再是平钝的方头,而是尖锐的冲角,包着一层闪亮的金属。
“昆鹏级”风帆战列舰设计图
| 设计项目 | 传统宝船/福船 | “昆鹏级”战列舰 | 设计理念 |
| 船型结构 | 平底、方头、方艉 | 尖底龙骨、流线型船体、水密隔舱加强 | 追求速度、耐波性与结构强度 |
| 动力系统 | 硬帆,操作复杂,逆风性能差 | 混合帆装(中式硬帆+西式软帆),配合流体力学优化船体 | 全天候作战,航速提升50%以上 |
| 防护装甲 | 厚重木材 | “三明治”复合装甲:外层铁板+中间硬木+内层缓冲木。水线区重点防护。 | 抵御实心炮弹,保护核心区域 |
| 火力配置 | 零星几门大炮在船首或船尾 | 双层火炮甲板,侧舷齐射!标配72门皇家科学院特供“神威”后膛炮。 | 追求瞬间火力投送最大化 |
| 建造工艺 | 经验主义,手工打造 | 标准化模块,图纸施工,流水线作业 | 提升建造速度,便于维护修理 |
| 导航系统 | 罗盘、牵星术 | 万向节悬挂罗盘、“启明”六分仪、精密航海图 | 精准定位,远洋航行 |
当这幅图纸和旁边的参数表展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龙江船厂,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工匠,包括倔强的龙敬师傅在内,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艘只存在于图纸上的“怪物”。
“两……两层炮甲板……七十二门炮?”一个年轻工匠结结巴巴地念了出来,声音都在发抖,“这……这船的两边,怕不是要挂上两座城墙?”
“侧舷齐射……”龙敬师傅喃喃自语,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七十多门火炮同时怒吼,那将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场景?这己经不是打仗了,这是在移动天灾!
“还有这‘复合装甲’,木头里夹铁板?船还能浮得起来吗?”
“图纸施工?不看‘鲁班尺’,不拜‘妈祖’,看这些鬼画符就能造船?”
质疑声、惊叹声、讨论声混成一片。
朱元璋和朱标也凑在图纸前,看得心潮澎湃。朱元璋指着那密密麻麻的炮窗,咧开大嘴,笑得像个孩子:“乖乖!这玩意儿要是在海上开一炮,对面的船怕不是要首接散架?”
“爹,这不是开一炮。”朱棣纠正道,“这叫‘战列线’战术。我们的舰队将排成一条长线,用最强的侧舷,对准敌人,进行毁灭性的齐射。未来的海战,不再是跳帮肉搏,而是钢铁与火药的交响乐!谁的炮多、炮准、船硬,谁就是大洋之王!”
朱棣转向目瞪口呆的龙敬:“老师傅,我承认,单论某一根榫卯的工艺,我不如你。但论如何设计一艘能称霸西海的战舰,你们,得听我的!”
“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双手,把这艘只存在于图纸上的‘昆鹏’,变成现实!有没有胆子,跟我一起,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龙敬老师傅看着朱棣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又看了看图纸上那艘颠覆他一生认知的战舰。他沉默了良久,浑浊的老眼中,渐渐泛起了一丝光彩。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是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震撼与折服。
“王爷……不,殿下!小老儿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我师父和郑和太爷。今天,我服您!”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只要殿下信得过,我龙江船厂上万匠人,愿凭殿下驱驰!请殿下下令,咱们,就造这‘昆鹏’!”
“好!”朱棣大笑,亲自扶起他,“本王任命你为‘昆鹏级’战舰项目总工程师!工部、兵部、皇家科学院,所有资源,任你调遣!”
半年后,长江入海口。
天气晴朗,海天一色。
江面上,停泊着数十艘大明水师的战船,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一艘庞然大物。
它,就是“昆鹏级”的首舰——“定远”号!
它静静地停泊在那里,就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黑色的船身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流畅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侧舷那两排紧闭的炮窗,像是巨兽闭合的眼睑,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朱元璋、朱标、朱棣以及一众文武大臣,正站在一艘巨大的指挥舰上,遥遥观望。许多大臣,尤其是那些守旧的文官,依然对这艘耗费了天文数字银两的“铁疙瘩”持怀疑态度。
“开始了!”朱棣一声令下。
“定远”号的桅杆上升起了指令旗。刹那间,巨大的混合帆全部张开,在海风的吹拂下,这头钢铁巨兽动了!
它没有传统福船的笨拙,而是以一种令人惊异的平稳和迅捷,切开波浪,在海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白色弧线。它的速度,目测比水师最快的哨船还要快上一截!
“好!好快!”朱元璋忍不住拍着船舷大赞。
“这还不是最快的。”朱棣笑道,“爹,好戏,还在后头。”
随着旗语变化,“定远”号开始进行战术机动。它做出的转弯动作,半径之小,姿态之稳,让所有水师将领都看傻了眼。这意味着,它在海战中拥有无与伦比的灵活性。
终于,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在远处,一艘被俘获后改造的千料海盗船,被当作靶子,静静地漂浮着。
“定远”号调整航向,将它修长而狰狞的侧舷,对准了靶船。
“开炮!”朱棣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指挥舰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地狱降临。
“定远”号的侧舷,三十六个炮窗猛然洞开,三十六门“神威”后膛炮的炮口探了出来,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没有逐个开火,没有零星的炮响。
“轰——!!!!!”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仿佛九天之上的雷神,将整座雷池都倾倒进了人间!
那不是爆炸,那是天崩地裂的咆哮!
三十六颗实心铁弹,组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钢铁风暴,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瞬间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狠狠地撞在了那艘可怜的靶船上!
没有想象中的火焰和爆炸。
只有纯粹的、野蛮的、无法抗拒的动能毁灭!
靶船的侧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人之手拍了一掌的饼干,瞬间粉碎!木屑、缆绳、桅杆……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化为漫天飞舞的碎片。
那艘坚固的千料大船,连一声像样的呻吟都没能发出,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中间断为两截,然后迅速被海水吞没,只在海面上留下一片狼藉的漩涡。
一击,秒杀!
指挥舰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震得魂飞魄散。那些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文官,此刻脸色煞白,嘴巴张得能塞进自己的拳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朱元璋呆呆地看着那片正在恢复平静的海面,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朱棣的肩膀,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老西!老西!!”他语无伦次地大喊,“再给咱……再给咱造一百艘!不!两百艘!咱要让这‘定远’号,铺满这片大海!!”
朱棣看着自己那被彻底点燃了雄心壮志的父亲,微微一笑。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越过大海,仿佛看到了那片樱花盛开的岛屿。
“爹,别急。”
“舰队,会有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朕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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