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釜底抽薪

景王府内灯火通明，沈昭宁倚在梳妆台边，青禾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卸下繁复的金钗。铜镜里映出她眉间的倦意，白日里的惊心动魄化作此刻的绵长疲惫，却在嗅到空气中一丝异样气息时瞬间消散。

“等等。”沈昭宁突然按住青禾的手，指尖划过妆奁边缘残留的粉末，“这胭脂......有问题。”她挑起一缕粉末凑近烛火，淡青色的荧光在火苗间若隐若现，正是西域秘传的“噬心粉”，长期接触会使人内力尽失。

青禾脸色骤变：“定是府中有人作祟！自从小姐成为王妃，各房姨娘送来的贺礼从未间断......”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声：“王妃，王爷吩咐厨房炖了安神汤，说是给您压惊。”

沈昭宁与青禾对视一眼，皆是警惕。青瓷碗里乳白的汤汁冒着热气，枸杞与党参漂浮其上，却掩不住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她取出银针探入汤中，针尖瞬间泛起黑斑——是剧毒“鹤顶红”与慢性毒药“百日醉”的混合。前者能致人当场暴毙，后者则会在百日之内蚕食心肺，使人逐渐虚弱而亡。

“好狠的手段。”沈昭宁将汤碗重重搁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既想让我暴毙栽赃王爷治家不严，又留有后手。若我侥幸未死，百日之后照样魂归西天。”她着碗沿，忽然想起白日里刑部侍郎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此事背后，恐怕不只是内宅争斗。

景墨玄的轮椅声由远及近，还未进门便察觉屋内凝重的气氛：“查到了？”他掀开珠帘，目光扫过案上的毒汤，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是太子旧部所为。本王早该料到，他虽被软禁，爪牙却未除尽。”

沈昭宁冷笑：“看来他们是想一箭双雕，既除去我这个眼中钉，又让王爷背上克妻之名。”她突然抓起汤碗，将残汤泼在地上。青砖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王爷可知，这‘百日醉’需要用活人试毒？能在王府后厨神不知鬼不觉备下此毒的人......”

景墨玄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重重叩击：“膳食房总管，是太子奶娘的远房侄子。”他的声音带着冰刃般的寒意，“本王原想放他一条生路，看来是太过仁慈了。”说罢，他对着暗处轻喝：“来人！将赵德海押入地牢！”

片刻后，凄厉的惨叫声从后院传来。沈昭宁却无心关注，她捏起裙角蹲下身，指尖沾起地上残留的药渣仔细辨认：“除了赵德海，还有懂医术之人参与其中。这毒的配比......”她突然想起沈云柔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个总爱捧着医书研读的女子，“青禾，去查查相府陪嫁过来的丫鬟，尤其是会医术的。”

青禾领命而去，景墨玄却突然握住沈昭宁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从今日起，你的饮食起居由本王亲自安排。”见她欲开口反驳，又补上一句，“别忘了，你这条命，本王还没‘用’够。”

沈昭宁望着他眼底暗藏的关切，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不容置疑地将她带上马车。她抽回手，故意调笑道：“堂堂七王爷，难不成要亲自下厨？”

“本王虽不能下厨，却能让下毒之人付出代价。”景墨玄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太子的私兵近日有异动，他们打算劫狱救人。而我们......”他展开密函，上面详细标注着京城布防图，“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窗外，夜色如墨。沈昭宁望着手中的毒汤残迹，又看向景墨玄坚毅的侧脸。这场下毒风波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惊涛骇浪，正裹挟着腥风血雨，朝着他们汹涌而来。而她与景墨玄，必须握紧彼此的手，才能在这暗流涌动的漩涡中，寻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