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推开通往小馆的玻璃门时,后颈还沾着从水厂地下带上来的潮气,那股湿冷像蛇贴着皮肤滑行,令人不适地发紧。
他抬手抹了把脸,不锈钢门框在头顶暖黄的灯箱下泛着钝光——那灯箱是奶奶亲手贴的,“深夜小馆”西个红字被夜市的风刮得褪了色,倒像浸了半宿的血,在微弱的灯光下泛出一种诡异的暗红。
空气中飘来隔壁烤串摊炭火的味道,混杂着肉香与焦糊气息。
“老板!来碗酒酿圆子!”隔壁烤串摊的刘叔扯着嗓子喊,铁签子戳在炭炉上“滋啦”响,火星子溅到陈砚脚边,带着一点温热刺痛。
他应了声,转身时后腰撞到操作台边缘,疼得皱眉——那是方才在地下管道爬行时磕的,此刻随着心跳一下下抽痛,仿佛有根针在体内轻轻搅动。
小馆的煤气灶“轰”地窜起蓝焰,陈砚舀了勺糯米圆子下滚水,水汽腾起的一瞬模糊了眼镜片,一股甜糯的香气扑面而来。
玻璃窗上蒙着层白雾,映出他泛青的脸,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搏斗。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是条未读消息:【注意,今夜青石巷可能有电路检修——市政通知】。
他刚要划掉,指尖突然顿住——市政通知的短信,怎么会发到他这个小摊贩手机上?
疑问如一根细线缠绕心头。
“啪!”
整条巷子的灯同时熄灭,黑暗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陈砚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适应了几秒才勉强辨清轮廓。
他记得方才还见着隔壁烤串摊的炭炉烧得正旺,此刻连那点暗红都没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耳朵里原本充斥的划拳声、锅铲碰撞声、小孩哭闹声,像被人拿剪刀“咔”地剪断,世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摸到裤袋里的打火机,“嗒”地打燃,幽蓝火苗映出半米内的景象——操作台上的圆子还在滚,可汤勺好好立在碗边,没被热气冲倒;靠墙的折叠凳整整齐齐码着,方才刘叔坐过的那把还留着压痕,却没了温度,像是从未有人坐过。
“刘叔?”他提高声音,打火机的光在黑暗里晃出个颤抖的光圈,“李婶?”
没人应。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下游走。
陈砚想起水厂地下那些黑衣人,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泛黄照片——照片上的实验室,和此刻这死一般的寂静,像同一块硬币的两面。
他摸向操作台下方的工具箱,那里藏着把防狼喷雾,是奶奶生前塞的,说“夜市鱼龙混杂,留个后手”。
“你终于发现了。”
清冷女声从背后传来,像碎冰撞在瓷碗上,带着金属般的寒意。
陈砚猛地转身,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
路灯不知何时重新亮了,昏黄的光里站着个穿素白长裙的女人,发尾沾着星子似的碎钻,正是苏照雪。
她手里捧着本手札,封皮烫金的“官方编纂本”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和陈砚藏在枕头下那本褪色的《民俗异闻手札》,像一对被拆开的孪生子。
“苏老板?”陈砚弯腰捡起打火机,火苗重新亮起时,他看见苏照雪脚边没有影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第一次进副本开始。”她翻开手札,纸页间飘出股沉水香,清冽而陌生,“青铜三星副本‘老城区凶宅’,你用陈醋破了怨鬼的锁魂阵;白银西星‘雨夜公交’,你根据轮胎泥印推断出鬼司机的死亡地点……”她抬眼,眼尾的泪痣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你以为你在玩游戏?其实你一首活在副本里。”
陈砚的喉结动了动,喉咙干涩,仿佛吞下了沙砾。
他想起每次完成副本后,现实里总会多出点“奖励”——上个月突然有富商点名买他的酒酿圆子,说是“尝出了童年味道”;前天派出所老周给他送了箱土鸡蛋,说“你奶奶当年帮过我大忙”。
那些看似巧合的“好运”,此刻像根线,串起所有不合理。
“你不是普通玩家。”他盯着苏照雪手中的手札,“星轨组织的人,对吧?”
苏照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没否认,反而从手札里抽出份文件:“十二年前,零号实验室的核心数据库里,就有你的名字。陈砚,男,三岁,父母参与‘异度档案’原型机研发……”
“砰!”
风里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陈砚被人从侧面扑倒,后脑勺撞在青石板上,眼前冒起金星。
他看见柳青举着把匕首,刀刃在路灯下泛着冷光——那是方才还在隔壁烤串摊串羊肉的女人,此刻眼白泛着诡异的红,像浸了血的玻璃珠。
“别信她!”柳青的声音变了调,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她是系统派来的!他们要把你……”
匕首擦着陈砚耳垂划过,在砖墙上留下道白痕,带起一丝血腥味。
他反手扣住柳青手腕,却触到片滚烫的皮肤——白天她还说“今天烤串烤多了,手都烫红了”,此刻那温度却像要灼伤他的掌心。
苏照雪冲过来要拉柳青,却被她甩了个踉跄,素白裙角沾了泥,发出一声轻微的布帛撕裂声。
“检测到高危变量干扰。”
机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像老式收音机卡了带,带着电流的嗡鸣。
陈砚眼前发黑,再睁眼时,他正蹲在小馆操作台后,手里还攥着那把防狼喷雾。
隔壁烤串摊的刘叔举着啤酒瓶喊:“老板!圆子好了没?”李婶的孙女趴在玻璃上冲他笑,脸蛋红得像糖炒栗子,嘴里还哼着一段儿歌。
一切都和停电前一样。
陈砚摸向耳垂,那里有道细细的血痕,还在渗着血,隐隐作痛。
他低头,看见脚边躺着本手札——不是他的,封皮烫金的“官方编纂本”被蹭掉块漆,露出底下的“零号实验室”字样。
再抬头,苏照雪站在巷口,正朝他微微摇头。
而柳青蹲在烤串摊后串羊肉,抬头时冲他笑:“老板,我这串羊肉你尝尝?可新鲜了。”
她的眼睛很亮,没有红光。
陈砚握紧手札,指节发白。
夜风掀起门帘,吹得墙上的镜子晃了晃。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忽然发现——镜里的人,右手小指在抖。
而他的右手,此刻正稳稳攥着手札。
“原来……”他对着镜子轻声说,声音被夜市的喧闹吞没,“最危险的副本,从来都在身边。”
镜中的陈砚张了张嘴,唇形和他同步:“身边。”
但那声音,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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